东方家派出来的配合调查的人以东方家大长老和东方旭为首，金家派出的负责配合调查的人以金家长老和张顺为首。
但东方家的大长老和金家的长老这样的人物通常是不会亲力亲为去做这样的事情的，他们负责的是统筹和决断，以及应对彼此，所以真正亲身调查的事情就落到了东方旭和张顺身上。
东方旭为人方正，颇有理智，张顺心思缜密，办事可靠，事情交给两人去负责再合适不过，从两人身上就不难看出两家人的态度。
不少暗中留意此事的宾客都暗暗猜测，没有意外的话，事情怕是很快就要有定论了，事实也确实如此。
凌云跟着两家人一起在金家救出金玉茹的地方搜索有用的线索。
那天晚上张顺他们刚救出金玉茹就被东方家的人发现了，双方交手打的很厉害，这一片几乎都成了废墟，没留下太多有用的线索，这也让金家在对峙中缺了决定性的证据。
但没有太多有用的线索不意味着没有线索，如果搜索的够仔细，还是能发现些什么的。
比如凌云就在废墟中发现了一些残存的阵法痕迹，但只是发现痕迹，若要证实需要时间，或者，更多的痕迹佐证。
想要更多的直接的阵法痕迹是不太可能的了，但是发现一些其他的蛛丝马迹，再层层逆推回去，总能补全真相的一角。
在这天搜索结束的时候，凌云露出了一丝恍然的神色。
张顺在调查的过程中也一直留意着李云，经过之前的接触，他现在对这个实力高强、阵法精深的人非常仰慕，又非常忌惮，他相信她一定能发现什么，又忧虑她的强大和神秘。
不过，现在危急当头，管不了那么多，只能选择相信她。
于是在发现她可能发现什么之后，他果断地来到了凌云身边，谨慎且恭敬地询问。
“前辈发现有用的线索了？”
凌云点点头，“发现了。”
张顺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我们回去详谈？”
凌云看向不远处正皱眉和众人一起在此搜索线索的东方旭，沉吟了一瞬。
和张顺回去说就耽误一天时间，或者金家会有别的安排，如果直接在这里将这个消息告诉东方旭和张顺，事情的进展会快的多，但也会有别的风险，比如幕后黑手察觉到什么抢在他们之前做了准备。
但同样，让幕后黑手动起来也是一个让他们趁机捉到幕后黑手的好机会。
是等一等用求稳的办法？
还是冒险赌一把直接了结事情？
在衡量了风险和最坏的结果后，她选择了将消息同时告知东方家和金家双方。
准确来说不只是东方家和金家两家，还有负责监督他们的天机阁等四方势力。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联合调查有了进展。
实际上的进展更快，凌云给出了她的发现并暗中引导一番后，金家和东方家都快速行动起来，很快有了更大的进展，也是真正的进展。
囚禁金玉茹的人，找到了。
那是东方家的一位长老，按排行是第四的四长老，阴郁孤僻，寡言少语，很少出现在人前，也很没有存在感。
在这次的事件中，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金家的人截走金玉茹的时候他不在，东方家的人追到城中和金家的人打起来的时候他也不在，两家人当着各方势力的面对峙的时候他也不在。
所以即便有人怀疑东方家有内鬼，也没人怀疑到他身上去，根据调查进展判断出那内鬼是他的时候，所有知情人都很意外，不相信竟然是他。
但相不相信是一回事，实实在在的证据又是另一回事。
于是在金家和天机阁等势力的监督下，东方家将四长老控制起来关进了地牢。
涉及到东方家的一位化神长老，事情便不能等闲处理，审讯工作由家主东方明亲自主持。
东方明看着被铭刻着无数阵法的锁链束缚着身体的四长老，心情很是复杂。
他没想到东方家真的有内鬼，更没想到这个内鬼竟然是四长老。
但偏偏根据已有的证据和结果倒推，一切确实都指向四长老没错，在这件事情里，四长老并不无辜。
但四长老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能隐约猜到和东方佳瑶有关，但不管和什么有关，错了就是错了。
他理顺情绪，再次看向四长老，酝酿着情绪。
坐在东方明两侧的人分别是金家长老和天机阁阁主，两人一个严肃的板着脸，一个悠闲的看戏。
在三人之后还站着几人，有东方家的两位族老、东方旭、东方佳瑶，有金家李石、张顺、金玉茹、凌云，还有来自天机阁等其他监督势力的两人。
这么多人或愤怒、或阴狠、或探究、或好奇、或担忧地看着被束缚着的四长老，四长老却对此毫无反应，那双浅灰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情绪。
或者说，除了被设计控制住的那一刻他流露出过一瞬的惊慌，其他时候他都是这副模样，一如他从前的时候。
“四长老，你是否背叛了东方家？”
东方明这般问道。
这个问题决定了他在接下来的审讯中对待四长老的态度。
如果四长老不曾背叛东方家，那么即便他真的做错了事要受到惩罚，东方家会出面代他受过一部分，保住他的性命，他还是东方家的一员。
如果四长老已经背叛了东方家，那么他就不再是东方家的人，是生是死与东方家没有关系，他做了这种事，为了平息金家的怒火，定然要受到莫大的惩罚。
四长老抬起头，那浅灰色的眼睛闪过一抹类似迷茫的情绪，但很快就消失无踪。
“……我没有背叛东方家。”
天机阁有能鉴别谎言的法器，此时正被阁主带在身边，四长老说话之后，阁主低头看了一眼法器，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东方明问了一句，“结果如何？”
天机阁阁主表情颇为耐人寻味。
“他没说真话，但也没说假话。”
这话让东方家的人一阵沉默，不是真话也不是假话，那到底是背叛了东方家还是没有？
但金家的人则并不想体会他们复杂的情绪，只出言提醒尽快审讯，给他们一个交代。
东方明回过神来，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东方仞，你是否派人掳走金玉茹、将其囚禁在东方家暗中改造她？”
所有人都紧盯着被束缚着的四长老东方仞，等待他给出答案，尤其金家几人，眼神都快把东方仞捅成筛子了。
被所有人注视着的东方仞敛下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能是在想如何狡辩，也可能是在回忆事情的经过。
金家几人有些气急，但好在来的几人都说沉得住气的，倒没有贸然出声指责，只是气息沉重地等待着。
当然，混在其中的凌云是个意外。
她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是能抓到东方仞她的发现和思路功不可没，再加上她之前做的那些，金家人俨然把她当成了自己人，金家长老还找她谈过话，想要拉拢她，被她暂时糊弄过去了，但显然他们还没放弃这种想法，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她并不排斥这情况就是了，得到金家的认可就可以借由金家的身份和东方家进行深层次的交流，知道更多关于东方家的事情。
就比如现在。
她定定看着四长老东方仞，等待着东方仞的话。
像她一样的人并不少，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东方仞在不久后开口了。
“我没有掳走金玉茹，我只是负责改造她。”
这话一出，金家的人愤怒了，东方家的人失落恼恨，其他的人平静地看热闹。
“你为什么要改造她？有什么目的？”
金家长老压抑着怒气问道。
原本定下的事东方家的人主持审讯，金家的人只能旁观，不能干涉，但事情到了这一步，金家的人忍不了了，东方家的人也没脸阻止，便默许了这种情况。
东方仞这次沉默思考的时间更长了。
尽管时间很长，但众人还是耐心等待着，等待着东方仞的回答，就像上次一样。
但这次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因为东方仞沉默许久给出的答案是，
“一切都为了东方家。”
这个回答不出意外的惹怒了金家人，就连东方家的人也很恼怒。
为了东方家？
他们怎么不知道这是为了东方家？
这除了给东方家招祸哪里有什么好处？
自己做了坏事还想让家族背锅？没门！
东方明表情严肃冷厉，心中对自己人的那点回护之情已经消失殆尽。
东方仞没有背叛东方家不是真话也不是假话，与其说是不能判断到底背叛没有，不如说对东方家的忠诚出了问题。
现在更是打算将黑锅扣给东方家给东方家招祸，这样的人东方家是绝对不会留了。
“胡言乱语！我根本不知道此事，你改造金玉茹怎么会是为了东方家？”
东方仞沉默的时间比上次更长了，长到所有人都很浮躁，长到东方家和金家都要开口就要起冲突时，坐在一旁的天机阁阁主说话了。
“别动气，刚才他说的‘一切为了东方家’也既非真话也非假话，东方家主说的不知情是真话，别被他骗了。”
这话成功让众人冷静下来，东方家和金家的气氛有所缓和，一致对付东方仞。
但接下来不管两家人问什么，东方仞都不再开口，好不容易让他开口一次，却说只能将真相告诉东方家家主一人。
双方对峙中，也用了逼迫手段，但东方仞就是不肯松口。
对峙了许久之后，东方明开始和金家长老交涉让他和东方仞单独谈谈。
金家长老自然不希望这样，担心东方仞可能会说服东方明，尽管他现在相信东方明对此事不知情，但东方明到底是东方家的家主，涉及到利益定然会站在东方家的那一边。
但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不答应，就得不到结果，还会和东方家闹僵。
金家长老沉默着，东方明知道他在忧虑什么，再三保证不会偏袒，一定会给金家一个交代，同时还请天机阁阁主和其他在场的人作证，金家人不得不答应下来。
于是所有人都离开了地牢，地牢里只剩下东方明与东方仞。
东方明沉着一张脸启动了地牢内的阵法，这样地牢外的人便无法窥探地牢内分毫。
“说吧，真相到底是什么。”
他紧盯着东方仞，发现他完全看不透东方仞，好似他和四长老相识这千余年的时间都是假的。
他感觉被背叛了。
东方仞也看着东方面，浅灰色的眼睛似乎有了几丝活泛的气息，像是个正常人了，他眼神茫然，许久之后才开口。
“我这么做、是为了佳瑶、是为了东方家……”
东方明早有猜测，真正听到这话很是愤怒。
“你为什么觉得你做出这种事是为了佳瑶？为了东方家？”
“佳瑶是我的女儿是东方家的希望，我们自然会对她好，但绝不是你所用的这种方式，你这么做只会给佳瑶给东方家带来麻烦与祸患！”
“……不，你不明白，我必须这么做……”
“那你就说说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东方明愤怒地斥责道。
东方仞浅灰色的眼睛有些涣散，整个人的神情多了茫然，语气微弱时断时续。
这一切都是缓慢发生的，正在气头上的东方明一开始没有留意到，等到他留意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东方仞气息微弱，生机迅速流失，且一切无法逆转。
东方明愤怒不已，明明之前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防范东方仞逃走和自杀，竟然没防住，这种事还是发生了，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你做了什么！”
他愤怒地质问东方仞，东方仞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断断续续地说道，
“有人在、佳瑶身上、做了手脚、她需要一个替死鬼、来抵挡灾祸……”
“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什么手脚、什么替死鬼……”
未尽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能给出答案的人已经无法再回答了。
东方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