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趁被拉住,她回头,语气温柔:“怎么了?”
许适意也不知道拉住人家要说什么,只好松开手,转过身去:“没事,我在这等你。”
四周有点暗,沈趁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她颤抖的尾音还是被沈趁解读出一点恐惧。
刚刚经历那样的场面,这姑娘恐怕吓着了。
沈趁想着,退回去拉住许适意的手,后者明显抖了一下,不过又很快镇定下来。
“怎么了?”这回她问。
沈趁轻笑,一手按在剑上道:“我有点害怕,阿意和我一起去好不好?”
许适意有些被人识破心思的赧然,但更多的是因为沈趁的贴心,而滋生出的丝丝缕缕的暖流。
“好啊。”许适意轻声道:“那我同浸影一起。”
重新被叫“浸影”的沈趁唇边的弧度更大,她拉着许适意的手,走在前头,殊不知身后跟着的人,正望着两人紧紧牵着的手出神。
好在街上已经安静下来,估计那两拨人都已经走了。
沈趁松了口气,看也不看便精准地将剑没入剑鞘,剑柄上晃荡的剑穗煞是好看。
她朝许适意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没事了。”
许适意点点头,恰在此时远处炸开一片烟火,只是离得很远,看得不甚真切。
沈趁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即便离得远,那五光十色的星火,映在漆黑的夜空中也是无比绚丽的。
“真好看。”沈趁喃喃道,旋即不再沉迷,对许适意道:“我们回去吧,晚上你好好休息。”
她以为许适意会答应的,没想到她却摇摇头,目光看向刚刚升起烟火的地方道:
“每年这个时候,才是烟火最好看的,浸影不想看一看么?”
沈趁一愣,旋即喜悦升上心头,不过她更在意的是刚刚许适意尾音的颤抖,于是抿唇摇头。
“不想了,我想你早点回去休息。”
许适意心里暖的不行,可她知道沈趁多期待的,就改口道:“我想去看了再睡,浸影与我一起么,我自己去……害怕。”
她脸上又升起红晕,只是好在夜色朦胧,沈趁看不见。
不过那愈发低下去的声音,也泄露了她的羞赧。
沈趁勾唇,“那我们一起去。”
“嗯。”
既然说定了,沈趁毫不犹豫拉起许适意的手就朝那边走,两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见到拥挤的人群。
不过这一路上沈趁话多,再加上许适意也舍不得这样难得相处的氛围,倒也没觉得夜路漫长。
她们到的时候,最灿烂的烟火已经放了一半,正是后半段。
只是人太多,她们的位置看不太清楚,两个人恐怕踮脚都无济于事。
许适意有点怅然——果然还是因为自己的事让沈趁的期待落空了。
沈趁却把她的表情解读成想看却看不到的怅惘,看了一眼旁边的屋顶,对许适意道:“阿意,抱着我。”
许适意上一秒还在惆怅,一听这话,马上掉进闷热的蒸笼一般,开口就是疑惑的单音节:“啊?”
沈趁被她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干脆又揽住她纤细柔软的腰,把人直接抱孩子一样抱起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抱……许适意还是觉得羞愤欲死。
尤其是前边还有很多人,这人这样实在是胡来。
“你别……”
“我们去高的地方!”沈趁不放手,把人抱起来,三两下便登上那个屋顶,自己稳稳坐好,才把许适意放在自己两腿之间的空地上。
许适意实在受不了这种亲密的距离,这样炽热的依偎,更兼她坐下的位置——这和坐在沈趁腿上有什么区别?叫旁人看去如何得了?
只是她刚要挣扎,沈趁从她身后把她整个人环住,下巴垫在她肩头,语气甚是惬意道。
她知道她害羞,即便都是姑娘家,但许适意的性格便是如此的内敛,定然受不了这么近。
但沈趁更想让她能全心全意感受烟火的绽放,她在想,或许这样美的画面可以安慰到她刚刚受到的惊吓。
“阿意,再动我们就要摔下去了,乖乖看一会儿就回去好不好。”
被抱住。
又是熟悉的,渴求的安全感。
许适意一只手还捏在沈趁手臂上,却慢慢平息下来,改掉想要推开的想法,脑子里各处搜索许久,才找到一个“都是女子”的藉口,坐在沈趁怀里,仰起头看天上的烟火。
她自小便与许适麒作伴,但长大之后,随着母亲的意外离世,她不得不学着打理生意,分担父亲的压力。
商人都是一个模样,所谓无奸不商。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身边从未有过什么知心好友,她的苦闷和郁结都是对着账本说。
难得有这样一个人,救了自己不说,还大大方方来到自己面前,将她护得好好的。能带她毫发无伤地脱离地面的战局,也能带她在屋顶看璀璨的烟火。
“碰”的一声,一大朵烟火在夜空绽开,随即而后就响起沈趁小声的惊叹:“喔,真美啊。”
她想看看许适意是不是也是这样惊艳,可是她一低头,怀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红晕已经遍布满脸,连脖颈上都是浅粉一般,耳垂娇嫩,侧脸可人,眼睛原本是看着天空的,因为听到她的感叹,此时正微微回头看她。
沈趁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倏地不安稳了,开始幅度巨大的起起落落,甚至有一种呼吸不及的窒息感。
她觉得,好兴奋。
许适意唇角微勾,余光看到沈趁有点愣怔的样子,还以为是被烟火美的说不出话。
她暗道:浸影果真喜欢烟火,幸好自己坚持要来,没让她遗憾。
可她没想到,沈趁下一刻开了口,一句话如同燎原的火,把她彻底点燃。
沈趁从未见过如此娇柔的姑娘,她自己虽然长相也过得去,但和许适意完全不是一个味道。
她忍不住要称赞她,表达自己心里所想:“阿意,你好美,我往前二十几年从未见过你这样美的,你好美啊阿意。”
许适意早就羞得不行——美这种事,说一遍就行了,干什么要说两次!
她没有回答,因为说不出话来,也想不到要回答什么才能显得合适一点,就只是继续看烟火。
只是心里有个声音怎么也压不下去。
那个声音说:沈趁,这也是我往前十八年,从未见过的,最好看的烟火,最温暖的,铺天盖地的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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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全部放完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乒乒乓乓喧嚣了半个晚上的凤城总算是歇下来,刚刚还把夜空染得五光十色,转眼又是一片漆黑,好似把烟花完全吞噬一般。
只有空气中浓重的硝烟味,算得上方才锦绣灿烂的证据。
下边的人们逐渐散去,嘴里说着吉祥话互相道别。
沈趁抱着许适意依旧在回味刚刚的所见,许适意也安安静静看着恢复寂静的夜空。
只是烟火大会已经结束了,纵使都是女子,一直这么没有理由地抱着,也是一件有失体统的事。
是以她轻咳一声:“浸影,我们该回去了。”
沈趁在她身后应,回过神来便率先起身,然后也伸出一只手扶着她站起来,嘱咐一句:“阿意莫怕。”
说完,沈趁一只手揽着许适意的腰,借着旁边的树落下房顶。
脚踩在结实的地面,许适意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我们走吧。”沈趁道,手也如往常一般负在身后,没有再牵许适意。
许适意注意到了,她恍惚了一瞬,意识到这样的距离才合理,唇角动了下,没说什么,点点头迈开步子。
这里离许府要比刚才的巷子近得多,最起码这次两人并没有走上多久,就看到了许府的大门。
门口是等了好一会儿的漫儿, 谢灼和许适麒三人。
还是谢灼眼神最好,他看到并肩过来的两人马上步履匆匆地朝沈趁过来,一只手扶上沈趁的肩上下打量:“没事吧?”
沈趁摇摇头,眼见着漫儿和许适麒也迎上来,她才垂眸问许适意。
是很小的声音:“现在还怕吗?”
细软的询问涓涓细流般,从许适意的皮肤渗透进血液里,然后绕过一整个循环把整颗心都烘的暖洋洋的。
一路上没有牵手的恍惚顷刻间散尽,许适意的唇角噙着笑意,简直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她轻轻摇头,看了一眼漫儿和许适麒,赶在两人到跟前之前,低声道:
“有浸影,我安心的很。”
沈趁被她这般温柔迷了眼,愣怔地看着许适意,直到那人跟着许适麒和漫儿进了许府,还回头朝她明晃晃地笑,语气如春风过境。
“浸影早些歇息。”她说。
已经晃神的沈趁:“……”
谢灼虽然也惊艳,不过终究比沈趁清醒的快,曲起胳膊撞她一下:“真没事吗?我看你魂不守舍的。”
沈趁回过神来,想到今晚忽然出现的两伙人,叫谢灼:“走,去你房里。”
两人一同回了谢灼的屋子,沈趁的表情才彻底显露出凝重来。
她喝了口茶缓解干燥的嗓子,“许纲要下手的人就是阿意。”
“什么??”谢灼一脸懵:“她们不是兄妹吗?”
沈趁皱着眉:“不是说他是阿意这个姨母和之前的夫君所生,不然两人的相貌何至于差这么多。”
想想许纲那副黑铁锹一样的长脸,再想想许适意……
谢灼不住地点头:“这绝不是亲生的了!铁证如山。”
气氛被他这一闹有所缓和,不过沈趁又开口道:“今晚我们被两拨人袭击,另一伙人明显不是许纲找来的,恐怕是还有人对阿意动歪心思。”
谢灼更纳闷儿了,“许大小姐为人和善,怎么仇家这么多?生意上的?”
沈趁也没什么思路,不过说到为人和善,她莫名想起上次许适意面对那母女两个时,那锋利的语气,和那气场。
这本来没思路的事情忽然出现一点端倪。
“我出去一趟,你歇息吧,其余的明日再说。”沈趁霍地起身,丢下这句话就出了门,直奔西院许陈氏母子三人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