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不愧是太后身边的老人,没过三天,就传来一个重要消息。
那个近日得宠的新提拔的中坚将军,又来了。
张嬷嬷假意离开,其实是留了个门缝,躲在门口偷听。以往每次有人来,这门前也只留她一个人远远守着,因此也不怕被人发现。
她听着里头的两人行了鱼水之欢,然后便是些细碎的交谈。
“恭喜娘娘大事将成,京中禁军不过几千,娘娘足足有上万人马,夜间来袭定然能一举成功。”
“说得容易,这事儿啊,一步也容不得差错。你一会儿便去传递消息,叫付成一定谨慎。小福子说,沈浸影传信来还有三日便能到达天擎关,三日后,我们就行动。”
“娘娘高招!如此一来内忧外患,沈浸影定也是心神不宁,无心和二皇子博弈,天擎关也是尽在掌中!”
“哼,哀家筹谋这么多年,如今总算一切都要结束了……”
张嬷嬷大惊失色,赶紧快步跑到琮舞的殿中,言简意赅传了消息,又跑回去守着。
琮舞得了消息的下一秒也是不敢耽搁,因此这消息从太后嘴里说出来,不过半个多时,就被相执在信纸上读到了。
他冷哼一声,点燃了纸条,自己提笔修书一封,把自己的近卫唤来。
“你可连夜赶去将军府,把这封信交给小沈夫人。”
近卫领命前去,深夜拜访,许适意看过信中内容,才明白为何沈趁出征前一定要把江春随给她留下。
江春随的轻功不错,又心思缜密,刺探京中的暗流正是最佳人选!
烧了信,许适意把情况说与江春随,又让她带上沈趁的传信鸟徐空,令她跟随九皇子的近卫快快入宫。
鸡鸣破晓,江春随揣着徐空,跟在许纲身后一同出了城。
两人都是骑马,她不敢跟得太近,只隔着远远的距离,一边看着地图摸索,一边沿路打听,好歹是没跟丢。
将近中午的时候,她看到许纲的马绑在山脚下。
江春随赶忙就地把马拴好,隐着身形上山。
一片密林之中,江春随找了半个时辰,都没找着许纲,她急的不行。
正着急时,却见眼前的树干上有一道刀痕,她下意识看看周围,其他树上似乎也有刀痕。
江春随大喜,跟着这个印记一路往前,狭窄山路之后,果然看见一个巨坑,里边密密麻麻排满了帐篷和穿着盔甲的军士。
江春随粗略看看,怎么也有几万人,就在这一个大坑之中操演着,不禁心惊。
此刻许纲已经从中央的大帐里出来,一个穿着盔甲的人送他。
两人拱手又抱拳地说了一阵,江春随左右衡量片刻,咬咬牙,拿出信纸,在旁边撅了一根草,折断的地方流出白色的液体。
她费力地写下“小雀山”,塞进徐空的信筒里,看着它振翅飞走。
江春随则是一动未动,一直到了深夜,看着下边的人休息了,才开始行动。
他们自以为隐蔽,只留了少数几个人值夜,还有一个十人的队伍来回巡视。
江春随在上边看了一天,早就摸透了巡查的路线和规律,因此不费吹灰之力便溜进了大帐。
大帐中的男人鼾声如雷,江春随伏在阴影之中观察着屋内的格局,最后视线锁定在方桌上。
她悄声无息溜过去,小心地翻找一番之后,在太后和这人来往的书信中拿了日子最远的一封,看了里边的内容印泥,揣进怀里。
能找到这个地方就是大收获,江春随并未马上回去,而是在周边的村子尽可能地了解小雀山周围的情况。
第二天日落,她才飞奔回将军府,把自己探知的消息全都告诉许适意。
“小雀山临近一个大湖,距离他们驻扎的位置约有五十多步,反军应是靠着那个湖饮水。后边是一片山林,还有一条大路,上有不少车辙的痕迹,看样子是运粮食的车子从那上去。”
许适意一边听她说,一边看着江春随画出来的草图,沉吟思索。
江春随又在怀里把偷来的信拿出来:“这是太后和反军通的密信,其余的手下并未查到什么。”
许适意眉头舒展,一条计策涌上心来——江春随拿的这些,她都刚好用得上!
“你且去找九皇子,告诉他……”
江春随震惊地听着,逐渐面露喜色,而后飞快去报九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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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是该沈趁终于到天擎关的日子。
当日的下午,小雀山便收到了消息。
“娘娘来了信,我们明日晚上便开始行动!那个词叫什么……韬光养晦!这么久,总该派上用场了!今儿都给我敞开肚皮吃喝,吃得饱饱的,明天晚上一过,都给我加官进爵!”
叛军的情绪被他吼得涨起来,不住地拍着盾应和,喊声震天。
动员过后,过了子时,众人吃吃喝喝一阵,都入了帐篷歇息。
想不到正酣睡时,忽然几声惊天动地的炮响!
付成大惊,在床上滚下来,急急叫人:“来人啊!快去给老子看看怎么回事儿!”
边跑边穿盔甲的军士才跑进来,外头便又响起声势浩大的水声。
付成急了,干脆把士兵踹到一边,自己出去看。
这一看可不要紧,他整个人都愣在原地。
营地的火把照得真实,他看到山洪一般的水流从大湖那个方向席卷而来!
水流汹涌,付成惊慌失措想要指挥众人逃走,可水流速度之快,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时间。
不到几个呼吸,水流便从上而下灌下来!
他们这地方是个巨坑,这水流根本就排不出去,再不离开这迟早要被淹死!
付成急吼吼叫众人收拾东西,捡高处撤离。
场面十分混乱,叫的,嚎的,哭喊的,到处都是一片嘈杂。
江春随等人一开始将大湖和巨坑的距离挖了不少,又埋了火雷,点燃之后便飞速撤离。
火雷炸开了最后一点间隔,这才导致大湖的水倒灌,直接水淹反军!
可他们却并没有走,因为按照许适意的预料,遭此大难,付成一定会写信通知太后,而她们加紧预备好的信件就派上用场了。
果然,晨光熹微时,一人骑着马,满身湿哒哒地跑下山来。江春随毫不犹豫把他截住,收了性命,又搜出密信,其中意思和许适意预料的大差不差。
江春随轻笑,把早就准备好的信拿出来,塞进徐空的信筒,一直等到下午,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把徐空放了出去。
另一边,在山头上等着回信的付成看见回信后满脑袋官司。
“娘娘怎么说?”
“……一切照旧,不可耽搁。多事之秋不必频繁来信,传信之人目标过于明显,改为原鸽传信。”
部下看看少了十分之四的士兵,此刻也不过两万多人。并且大水来势汹汹,军甲炮火只搬了一小部分,其余的都被淹着,根本没法拿。
这样的情况,战力可谓大打折扣。
难道是太后还有高招?
……
而同一天晚上,巨坑里边不安生,宫里也不太平。
深夜时许纲来太后处通报消息,说自己白日去小雀山的事。
太后背对着他站在案前,临到起事,多年的筹谋就在明朝,她再也无法平静地躺在贵妃榻上安静从容。
“……娘娘,一切都准备就绪,就等明天!”
太后似乎叹了口气,她笑着转身,踌躇满志。
“是啊,本宫熬了这么多年,从十六,熬到三十六,这二十年,过的多不容易!”
她眼中似乎有些泪花:“这是他们相家欠我的!把我困在这宫里二十年,本宫今日总算要把那些委屈尽数还给他们!”
许纲面露喜色:“恭喜娘娘,心愿成真……哦不!”
他心思一动,当即跪倒在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后心尖一跳,喜意更甚,竟亲自把他扶起来:“这几日皇帝日日都为前方战事忧虑,吃不下睡不好,少年心性不过如此。”
她看看许纲:“最近辛苦你了,夜深了,你也早早回去歇息吧。”
许纲心知大事将成,不能心急,拜过之后悄声离开。
太后心事重重难以入睡,正坐在书案前追溯往昔的时候,外头便吵吵嚷嚷起来。
这个时候,有任何的不寻常都让太后十分警惕,她起身叫来张嬷嬷。
“外头什么动静?”
张嬷嬷跪在地上回答:“回娘娘,是歆妃丢了东西,抓到了贼人,内官宫女和贼人厮打,才闹了动静。”
“歆妃?”太后心生疑虑,“她能丢什么东西,随哀家过去看看。”
张嬷嬷垂首称是,老眼中闪过一丝得逞之意。
太后身在后宫,本以为自己过去也不算迟,还能第一时间了解情况。
岂料她到歆妃的院子时,却见相拯已经端坐在那儿。
而地上被抓起来的“贼人”,正是许纲。
太后心一惊——难道出事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先发制人:“皇上怎么深夜前来。”
相拯撒谎不脸红:“朕今夜歇在此处,可恨这贼人不知何时闯进后宫行窃,正好被内官捉拿。”
太后坐下,撇了一眼许纲,眼中无甚表情,却也是种提醒。
“哦?既是贼人,偷了何物?”
相拯冷哼:“什么都没来得及偷,就被逮住了,可见是个笨贼。”
太后一言不发。
相拯继续道:“此人母后也是见过的,前一阵子才升上来的中坚将军,许鸣才。却不知何故在后宫中逗留,也不知是怎么进来的,竟然如此胆大包天。”
他当着太后的面审问许纲,目的就是看看这两人会不会露出马脚。
可太后和许纲都心知明日晚间就有大事,到时候权利在谁手中可说不准,现在根本无需惧怕。
相拯审了几句,瞧二人并没什么紧张之色,也没了继续审下去的兴致,看看太后。
“既然贼人已经抓了,那就拉下去发落了吧,深夜打扰母后,还望母后莫怪。”
即刻就要发落?
许纲这才愣了,赶紧相办法自保:“陛下!臣深夜前来,并非行窃!”
相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还有内情?”
许纲故作吞吞吐吐,试图拖延时间,只要能拖到后天早上,他就能绝地反转!
“臣,臣有一秘事,想告知陛下,只是求见不得,所以才出此下策!”
相拯微微倾身:“既如此,不如说来听听。”
许纲见状更加犹豫,吞吞吐吐就是不说,摆明了就是想吊相拯的胃口。
相拯知道他这是拖延时间,冷哼一声,干脆成全他:“你既然现在说不出,那就换个地方说吧。把他带到天牢去,看他几时张口。”
众人拉拉扯扯,又把许纲塞进天牢里。
太后悬着心看着这一切,她知道许纲是个聪明人,不会揭发自己。
就算他揭发,明晚事发,这京中不过几千禁军罢了,她足足三万多人马,还担心拿不下一个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