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门,庶务阁。
一身大红道袍的薛衍端坐其中,装束齐整,头上紫金冠夺人眼眸,与在他对面披发跣足的华展风形成了鲜明对比。
“华师兄。”
薛衍端起端起茶杯轻啜一口:“我还真是羡慕你啊,掌管庶务阁,只需管理那八百多外室弟子,一应事务尽可抛给执事去做,每隔十年组织一场大比就好。”
“不像我,身担内务阁重任,负责调度三百练气弟子,光是每年亲手签发的试炼任务,就有足足六十件之多!”
华展风飒然一笑:“都是为宗门做事,师弟你前途广大,当然是能者多劳。”
“的确如此。”
薛衍眯起眼睛,自得说道:“都说人之患在好为人师,可我却觉得,为人师者,也自有乐趣。”
“就好比我吧,看着内门弟子在我的关怀指引之下修行日增,我这心里真是欣慰啊!”
“虽然说事务繁忙,但是教学相长之下,我也是收获颇多。”
说到这里,薛衍挑了挑眉毛,盯向华展风:“诶哟,却是我说错话了,师兄这边,只有一干对宗门来说如同牛马的外室弟子,恐怕领会不得其中快意喽。”
华展风悠悠说道:“师弟此言差矣,外室弟子虽然天资总是不济,但都是心向宗门,求仙访道之心,绝不亚于内门诸多弟子。”
“更何况,如今内门三百练气,其中有八十余位,都是外门晋升,师弟如此褒贬,实在有失风度。”
薛衍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
自从华展风入门以来,他就看此人不顺眼,因为华展风无论是天资、根骨、悟性还是斗法,都样样不如自己。
却偏偏不肯对他溜须拍马,还总是仗着读过些闲书,挑剔他的言论,让他在同门面前大丢颜面!
后来,这个本来他瞧不起的师弟,修行竟然一日快过一日,不仅仅先他一步突破到练气后期,更是不到六十岁,便踏入筑基之境!
所幸是老天有眼,让华展风伤了根基,不得寸进。
现如今,薛衍最大的乐趣就是对比,对比自己和华展风,对比内务阁和庶务阁。
他就是要让华展风知道,废物就是废物,真灵根就是不如地灵根,他要处处都比华展风强!
“华师兄,你不说,我还要说呢。”
薛衍冷冷道:“这百多年来,从外室升入内门的弟子,几乎就没有中用的,仅仅只有两位晋升筑基,还都是在八十岁之后,资质堪称低劣。”
“要我说,这些杂灵根的外室弟子,就该一辈子为本门做牛做马,而不该觊觎内门之位。”
“更别说现如今外室弟子质量每况愈下,连废灵根的弟子都能够升入内门了,简直是本门之耻!”
华展风自然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轻描淡写地反击道:“修行一途,灵根固然重要,可却并非决定一切的根本。”
“往远处说,本门老祖,也不过是地灵根的根骨;往近了说,师弟你也是地灵根之姿,境界进度,却被我抛在了身后。”
“特例而已!”
薛衍眉头狂跳:“并且华师兄,你虽然先我一步,却也受了暗伤,只能停滞在筑基,安知这不是天道?”
即便是城府再深,被人直戳肺管子,华展风也有些恼怒,冷笑一声回击道:“呵呵,好一个天道,修行本就逆天而行,师弟满口天道,怪不得修行速度,与我这个废人等同。”
薛衍脸色一红,显然也是被人戳到了痛处:“哼,不过是一时小挫而已。”
“说到底,灵根就是一切,我地灵根天资,哪怕只是人道筑基,吴师叔也肯为我炼制补天丹;而你区区真灵根,即便是地道筑基,也求不来他老人家出手。”
华展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淡淡说道:“那就不劳师弟操心了,如若无事,便请回吧。”
“当然有事。”
薛衍呵呵一笑说道:“今日来此,不光是为了关心师兄修为进境,也是要与你商议一件事。”
“从你手下出来的那个废灵根的废物弟子,你可还有印象?”
华展风语气冷硬:“师弟既然身为一阁之主,非只是装束,言语之间也要有一阁之主的体面,那位弟子名为杨玄,并非是什么废物。”
“随你,就叫杨玄。”薛衍笑眯眯地说道:“今日我来,是想把他的身份调回到外室之中。”
华展风眉头一挑:“杨玄试炼任务失败了?”
“还没有。”
薛衍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杨玄去年年初接了试炼任务,如今距离时限,只剩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届时他完不成任务,便要被发回外室,由庶务阁接手,只是我接下来要闭关一段时日,腾不出手来。”
“不如咱两个先把他身份交接了,这样一来,也省得我届时无法处置。”
华展风淡淡道:“师弟操之过急了,还有四个月时间,你怎知道,他就不能完成任务?”
薛衍嗤笑一声:“嘁,一个练气一层的废灵根,凭什么去杀一阶中期中都堪称强悍的焚玉虎?他要是能完成这个任务,我把这双眼珠子……”
“禀阁主,内门弟子杨玄求见!”
“进。”
见到杨玄推门而入,华展风淡淡一笑问道:“来得正好,正说到你呢,此番前来是有何事?”
没等杨玄回答,薛衍便厉声喝问:“杨玄。你身为内门弟子,试炼任务在身,不想着怎么完成任务,反而来庶务阁闲逛,这是一个内门弟子该有的态度吗?”
“这……”
有华展风在身边,杨玄胆子大了许多,冲薛衍拱手道:“薛阁主容禀,弟子正是前去内务阁,寻不见您,听闻您来此,这才特意前来禀报。”
华展风嘴角泛起笑容,薛衍心中则升起一丝不祥之兆:“你寻我作甚?”
杨玄顿了顿,压抑住自己快意心情,以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自然是来禀报阁主,试炼任务,我完成了。”
“什么?!”
薛衍瞪圆了眼睛,紧咬嘴唇:“口说无凭,可有证据?”
“自然。”
杨玄一拍储物袋,顿时一颗水缸大小的头颅便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皮毛之上,还沾着冰碴,那叫一个新鲜!
薛衍兀自不信,伸手一招就将虎头抓在手里,手上青筋暴起:“这……怎么可能?头颅在此,身子呢!?”
看了华展风一眼,得了后者肯定眼神,杨玄又一拍储物袋,顿时,焚玉虎那如小山一般的身躯躺在了阁中。
华展风强忍笑意扭头问道:“薛师弟,你此前是说,要将那双眼珠子怎么样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