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之后的晚上,掌门寝殿。
寝殿位于天青山主峰大殿之后,内中有一条三阶极品灵脉,供掌门平日处理宗门事务之后暂歇,偶尔也会用来招待一些客人,既有宗门新秀,也有外来宾客。
今日寝殿外间,便有四人团团落座,首座之上便是天青门掌门柳长天,其下则围坐杨玄、狄飞羽、霍飞三人。
一开始后两者还有些拘束,但随着酒酣耳热,再加上柳长天平易近人的态度,气氛倒也渐渐活络起来。
柳长天举起酒杯说道:“今次太清秘境,尔等劳苦功高,且满饮此杯!”
这可是掌门在亲自敬酒。
狄飞羽霍飞二人都是激动不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玄喝得也并不慢,只是心中却并没有多少意动,只是觉得柳长天着实精明。
两句看似体贴的话,便能换来别人为他拼死效力,惠而不费,世界上哪还有比这更合算的买卖?
接下来,他就该提要求了吧?
不出杨玄所料,柳长天放下酒杯之后,幽幽然叹了口气。
狄飞羽热血上头,大声问道:“掌门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只要有用得着弟子的地方,弟子定然万死不辞!”
杨玄打定了主意不做出头鸟,不过此时不说话也不合适:“不错,我等愿为掌门分忧!”
霍飞亦随之附和。
柳长天呵呵一笑:“有你们在,我天青门何愁不兴?”
他顿了顿,说道:“此番太清秘境,你们三个做得很不错,尤其是组织同门共同御敌,为本门保留了不少火种。”
提起秘境中的事情,气氛顿时有些沉闷。
纵然杨玄他们三个救下了多数同门,可还是有不少死在了问道楼、天龙教弟子手下。
不同于之前的毫不在乎,柳长天也是一叹:“是本座对不起你们,我万万没想到,问道楼与本门向来交好,竟然会用出如此阴毒手段!”
“只是本门目前底蕴不足,无法与问道楼开战。”
余下三人面色都有些阴沉,狄飞羽和霍飞是无奈,杨玄心中却在冷笑。
堂堂一派掌门,金丹高人,怎么可能想不到呢?只是拿这话来哄人罢了。
砰的一声,柳长天一拍桌子:“虽然不能除首恶,但是问道楼的狗,本门却不能放过!”
“天龙教区区三阶宗门,竟然敢做出这种事情,若不能给其教训,我天青门如何以四阶宗门之姿立足?我柳长天,又有何脸面面对本门老祖!?”
狄飞羽听闻激动不已,顾不得礼数激动表态:“掌门若是要与天龙教开战,弟子愿为先锋,为死去的同门报仇血恨!”
霍飞和杨玄表现得同样很激动,但是后者心中却平静无比。
他已经不会再被三言两语蛊惑,现在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掌门玩得好一手先抑后扬,对人心把握当真精准。
柳长天笑着说道:“我相信尔等能够做到,不过天龙教毕竟是三阶宗门,战事一起,不到筑基便都是劫灰!”
“况且本门新得筑基丹丹方,自然要将其变现,培养新一批筑基弟子!”
“若是要你们这一批练气弟子筑基,恐怕还需二十年时间准备消化。”
“那便等他们二十年!”狄飞羽咬着嘴唇,双眼放光:“二十年后,我就带着此次秘境幸存弟子,杀上天龙山,让天龙教的人知道,他们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好气魄!”柳长天击节而赞:“不过料敌从宽,天龙教绝不会给我们二十年的时间准备,定会先行动手,打乱本门部署。”
“所以,我们只有十年时间,我希望十年之内,尔等能够突破筑基,到时候便如同今次秘境一样,为本门开疆掠土,扬本门天威!”
杨玄等人激动不已,纷纷举杯:“愿为本门效死!”
又说了些话,一餐宴席结束,狄飞羽、霍飞先后告退。
“杨玄,你可是有话要说?”
“掌门慧眼。”杨玄行礼说道:“只是此话,弟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来便是,你我之间,何时如此生分了?”
杨玄深吸口气,忽然躬身行礼:“弟子请掌门救命!”
柳长天一惊,问道:“这又是何意?莫非燃髓血咒已经将你寿元耗空?”
“非是如此!”杨玄咬着嘴唇说道:“弟子此前与掌门相报,有一事做了隐瞒。”
“我获取筑基丹丹方之时,并非是单纯捡漏,而是与那魔修做过一场,动用了蒋林长老所赐符宝才堪堪将其惊走!”
“而那魔修也并非易与之辈,遁逃之前,为弟子种下了一道剜心血蛊!”
柳长天说道:“你且上前来!”
杨玄依言上前,柳长天手握脉门,灵力在他体内转过一圈,眉头紧皱:“的确是剜心血蛊……你怎不早说?”
“弟子中咒之时,燃髓血咒作用,将其抵挡在外,当时弟子还以为这道血蛊能被其安然化解。”
杨玄半真半假说道:“只是前几日这剜心血蛊又发作一次,却是让弟子痛彻心扉!因此,不得不求助于掌门真人!”
他之所以开始时候不提,倒并不全是因为这个,而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秘境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论他动机如何,修行了魔道功法都是事实,这在正道宗门之中乃是天大的禁忌。
“苦了你了。”柳长天拍了拍杨玄手背,温言劝勉:“放心,剜心血蛊也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咒术,你且安心回去休息,你是为宗门中此恶咒,宗门绝不会弃你不顾!”
杨玄心头微哂,恭敬点头:“那弟子便告退了。”
一夜无话,翌日清晨,杨玄刚刚结束修行,便听洞府外声音传来:“杨玄何在?”
放开洞口禁制,典律阁执事郝逢春便款步而来:“传掌门真人口谕。”
“杨玄,我知尔之不易,然而魔教手段诡秘难测,一时难寻解法,尔且于山中好生将养修行,
无令,不得下山!”
杨玄深吸口气,恭敬行礼:“内门弟子杨玄,谨遵掌门法谕!”
看着杨玄姿态,郝逢春嗤笑一声,转身离去。
待等人走,杨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掌门真人,原来我在你心中,也不过如此!”
他之所以要在柳长天面前提起剜心血蛊,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
在他预想之中,柳长天可能有三种反应。
第一种便是当场出手,以法力、丹药化解他体内血蛊。
那这就证明他之前的猜测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第二种则是通过内务阁或者丹鼎阁下达任务,命人找到解除剜心血蛊之法。
这表明,柳长天虽然精于算计,却也对杨玄这人另眼相看。
第三种,对杨玄的死活不闻不问,任他自生自灭,就像他对陨落在太清秘境之中的练气弟子一样。
然而杨玄还是低估了这位掌门,他的选择,甚至比第三种还更进一步。
之所以派人来传口谕,因为他已不再需要杨玄,不屑于再与他当面讲话。
名为让他安心将养,实则与软禁无异!
因为杨玄的名声太响了,一旦在外时候剜心血蛊发作,以至于斗法失败,对天青门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声望损失。
不愿浪费资源去救,也不想让杨玄丢了天青门的面子,就将他软禁在门内,慢慢等死。
“掌门真人,我明白了。”杨玄坦然一笑:“看来,我终究也是个用过即扔的劫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