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之内,杨玄端坐火池边缘,一身道袍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褶皱无比地贴在身上,有些地方甚至结出了一层厚厚的白色盐层。
他双眼紧闭,两条眉毛久经炙烤几乎要消失不见,头发也是干枯卷曲,原本一双红润嘴唇更是干涸开裂,绽开道道血口,有些已经凝上了血痂。
距离第一次踏入这个丹房已经过去近两个月。
第一次失败之后,杨玄暂缓了动作,先是以“疾风掠影丹”五炉炼手,炼制成功、也对于二阶灵丹有所熟悉之后,才继续炼制源元丹。
即便如此,在那之后,他还是接连失败了六次,这并非空耗灵药,每一次失败,杨玄都能总结出新的经验教训。
第一炉失败,是因为初次以火池炼丹,本就不够顺手,在加上二阶上品灵丹火力变化实在是太过繁复,其中颇有一些错漏。
第二炉时候,他对火池已经颇为熟悉,但是期间却因为灵力不济,错过了几处火候变化。
第三炉开始,他已经开始提前服食回气灵丹,灵力接续紧密有序,火力依照丹方行走,没有半点变化,却依旧是一炉废丹!
那之后他停下三日开始重新思考丹方的细节,又详细研究了储物袋中的每一种灵药,最终得出了结论:
丹药不成,乃是因为华展风这些灵药药性太过参差不齐。
这些灵药,都是华展风经年累积而来,即便再用心保存,药性也难免流失,而且由于品级不同、时间不定,流失程度也不一,这便让炼丹的难度大大提升。
所以接下来四炉源元丹,便是杨玄依据这些丹药药性,不断摸索、改良丹方的过程。
自行摸索调节细节火候,为的就是将其中药力催发到极致。
如今,第八炉烧练,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他体内灵力运转,勾连阵法,鼎盖揭开,将最后两颗回元果一起丢入其中!
呼!
就如同前几次一样,火池之中火焰陡然汹涌,如火衣一般覆盖鼎身。
火焰褪去,丹炉吊起,与之前几次不同,这一次,火焰再度熊熊而起,覆盖鼎炉之上。
杨玄已经将体内灵力压榨到了极致,甚至能够听到心脏咚咚跳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焰才终于熄灭。
轰——
丹鼎落地,杨玄长出口气,以手撑地才没有跌倒,踉跄着站起身来,双手抓住鼎盖,猛然掀起!
但只见——
云成青龙气成虎,阴阳交济腾空舞。
清香满室毫光放,惊活死人肉白骨!
烟云渐渐散去,三颗圆滚滚的丹药,赫然躺在鼎中。
通体金黄颜色,黄中带紫,恰如最顶级的紫金,三道丹纹盘踞其上,俨然是天地人三才齐备!
这意味着,短短八炉,杨玄已经将火候、药性掌握到了极致,炼丹过程之中,没有出半点纰漏!
二阶上品,三道纹的源元丹!
“哈哈,成了!”杨玄长笑一声,咚一声倒在地上,沉沉睡去!
便是在凡俗三关的凡人,只要引导之术小成,便可以以修行替代睡眠,而练气修士一闭关,更是动辄三五月不眠。
但杨玄这一次是真的累了,灵力消耗,神识煎熬,简直比连番激战还要疲惫。
足足连着睡了三天,杨玄才苏醒过来,只觉得神完气足,浑身上下是使不完的力气!
睁开眼睛,忽然发现面前站着一个人——
华展风。
这位筑基三层的修士,此刻正不顾形象地趴在丹鼎之上,一身衣衫沾染焦痕,双手死死攥着鼎边,嘴唇都在不住颤抖!
这源元丹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重要了!
当年他还不到五十岁,便已经是练气大圆满修为,却为了争夺筑基丹,被人暗算伤及心肺两脉,日日被异种灵力纠缠,眼见便要丧命。
他当年心高气傲,一心想要天道筑基,却因为这伤势不得不降级选择了地道筑基,为的就是借筑基之时洗筋伐髓之力,将伤势祛除。
地道筑基成功,异种灵力也祛除干净,但新的问题接踵而来:心肺两脉暗伤遗留,让他无论再怎么修行,都只能卡在筑基三层,死活都不能再进半步!
而偏偏,他的师父是上一代神工阁主封天真人,他自己又是焚天真人洪金奎的师弟,不得不随着师兄一同站队在掌门一边。
别看柳长天平日和气,可他对于任何敢于背叛自己之人,都绝不会心慈手软,若非如此,当年已经金丹中期的十全道人,也不会陨落得不明不白!
所以纵然知道只有源元丹能够救自己,纵然知道吴道成能够炼制源元丹,他却不敢投靠过去。
而这柳长天外热内冷,心性凉薄已极,便是他数次提及此事,也没有被柳长天放在心上。
所以他只能靠自己,一方面留意市面上源元丹的消息,另一方面收集丹方、灵药,秘密修建炼丹之地,却一直没有合适的炼丹人选,直到他遇到了杨玄。
炼丹天赋极佳,凡人出身,背景干净没有靠山,又是燃髓血咒在身进步迅速,最关键的是——方便控制。
一开始的确如此,可是慢慢的,他在杨玄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一样的锲而不舍,坚韧不拔!
二人之间的关系渐渐变了,他开始真心希望杨玄能够突破血咒桎梏,升入筑基,仙道有成。
对于源元丹,他也不再抱有确定的指望——二阶上品灵丹炼制艰难,便是杨玄真的筑基,又何保能够练成呢?
但是现在,这源元丹竟然真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哈哈……哈哈哈!!”华展风伏在丹鼎之上癫狂大笑,笑着笑着,泪水已经顺着眼角留下。
五十年!
他等这一天,足足等了五十年!
这五十年里,他修行不能寸进,只能以酒以画消遣光阴,看着最宝贵的时间白白流逝。
有些时候,他自己都要忘了他是一个仙道众人,筑基修士。
如今,这断绝了五十年的仙路,终于续接而上,其中种种滋味,已经非是言语能够描述!
他只有笑,只有哭。
笑得癫狂放浪,哭得涕泪横流!
哭过笑过,他渐渐回过神来,也并没有忘记最大的功臣——杨玄!
若不是此人,他恐怕还不知道要空耗多少光阴!
“杨玄,说吧,你想要什么。”华展风说道:
“只要我能够做到,你尽管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