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与海匪双方你来我往交手的时候不少,虽然他人单势微也在海匪手上吃过不少苦头,但自从身边收服了几个具有正义感的人做帮手后,打赢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眼下岛上的格局,有着三分天下的意思,不过也不全对。
准确地说是以史进与海匪为首的两方对垒,互有胜败谁都降伏不了谁,而六皇子洞府是两方之外的存在,凌驾于所有人之上有如“官府”一般的存在,又在霍震的影响下两不相帮,也从不参与其中。
而其他两方对六皇子洞府的态度,感觉仿佛当作了空气一样不存在,却又无所不在,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威慑力使得他们不敢造次。
而这威慑力,来自于霍震强大的气场,甚于皇家的威严。
史进除了海匪外,唯一不服气又看不惯的人就是霍震,觉得他心狠手辣滥杀无辜,比海匪也强不到哪里去。
但也同其他人一样,在心里又忌惮于他的武力值与非同一般的能力。
这回他要出海捞东西,是存了较量之心的。也不知是不是霍震上回出海遇上了什么,这回更需要他去打捞些东西回来应急时,却又缄口不言,肯定是心里怕了,要是他能捞回东西来,不就能向岛上的人证实自己也不比这个狗屁霍统领差。
史进有种说不清的直觉,他们之间迟早会对上,必有一战,自己要先在气势上压过他才行。
对于有理想的人来说,仅仅活着还不够,还需要有阳光,自由,还有来自他人的敬仰与赞誉,方算活得滋润。
他乐意为此效力,霍震也不去阻挠。
*
薄暮时分,在霍震再一次上山时,竟发觉身后有人尾随。
那人似乎也无心隐藏踪迹,见被发觉了就坦荡地上前与霍震搭话,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笑呵呵地道:“有些日子没见统领走这条山径了,怎的今日又想起来这里了。”
“莫先生,原来也在岛上。”
霍震直接叫出了中年男子,语气里却听不出与故人重逢该有的欢喜,当然也听不出不欢喜来。
“相逢即是有缘。霍统领欲往何处,不妨携我同往?”莫先生又是一笑,对霍震的冷脸毫不介怀,故人重逢也没有跟他寒暄一二,就要与他一同上山。
霍震不觉剑眉一皱,心下微惊。
看来莫先生对自己的行踪已有所掌握,已觉出自己走这条山路的不同来,但却自信他未必晓得山上的事情。
霍震每回走这条路都很小心,感官都要放到极限,也唯有这回觉察到有人在跟踪。
“我的脾气莫先生也该清楚,从不喜与人同行,先生要走这条路,我就让与先生了。”
霍震自然不会与他同往,天下也没有他不能拒绝的人。
说罢,就要往来时路行上去。
“想来是霍统领上山探望之人在下不便相见,莫非是位姑娘不成?如此在下也就不讨嫌了,霍统领自去便是。”
莫先生没拦他,只在身后盯着他手中拎着的东西,心里八卦地猜测起来。
霍震没走几步就被他的话给定住了身子,霍然转身,目光有些凶狠地望向他。
虽然清楚莫先生未必晓得林幼卿的存在,但听到他说出“姑娘”两字,顿时就起了一种他已然知晓一切之感。
如同他守护多时的秘密,被人窥探到了一般。
“呵呵呵——”
回应他凶狠目光的,是莫先生爽朗地笑声。
而后,莫先生云淡风轻地拎起袍角,抬脚越过霍震,缓步朝下山去了。
人是去了,但他的笑声却依旧回荡在霍震的心里。
这笑声中包含了太多的意思,竟使霍震反省起自己这几个月以来的所为。
然后,如梦初醒般,一时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该在这里,至少两个多月前的那个他觉得不该。待他要回去时,心底莫名又有种事情没做完的感觉。
好似他于林幼卿,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责任感。
这真是一座神奇的岛屿,不止六皇子不再是六皇子,霍震也不复是霍震了。
洞口映出莹莹烛火,霍震并不能据此就断定林幼卿在洞中。
他已有多久没见她了,应该很久很久了吧。
岛上的日子比较混乱,没几个人晓得哪一日该是几月几日。也是那位莫先生某天悲春悯秋地跟人感叹了一句“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再有十五日便是农历新年了!”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竟是快要过新年了吗?
也因这,才平白给霍震惹出许多事情来。
今日与那位莫先生狭路相逢,霍震也算是对他够客气的了。
在外面停留了片刻,霍震才放轻脚步踱了进去。
“你来了,坐下一起吃吧。”
许久不见的林幼卿,终于露面了。
霍震心律有微小的失常,于烛光下凝视了她片刻,感到她与两个月前没什么不同,脸上依旧笑意盈盈,身上一袭粉白色衣裙,纤尘不染,清清爽爽,与岛上其他女子大不相同。
他也曾想过她会躲自己多久,原以为那晚之后,她后知后觉地难为情起来暂时不愿见他,倒是未料想一躲竟是两个月之久,那么难为情就有些讲不通了;
或者她尚未全然信赖他,后悔告诉他田螺姑娘的事,认为自己做了冒险的事,出于自卫才不肯见他。
这般想又令他有些不痛快。
款待他的饭食与为他而制的冬衣,又使他觉得冤屈了她……
左右他是怎么也猜不透林幼卿为何躲着他,不是不信赖他,也不是那么地信赖他,他最多只想到这一层上。
用过饭,霍震忽然对她道:“要是你在这里住的不痛快,就随我下山去。再有四天就到大年夜了,下面也热闹,你可以跟着热闹热闹。”
小姑娘都是爱热闹的,山上冷冷清清,一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于她确实不宜长住。
莫远山已经起了疑心,迟早也会有别的什么人生疑,还不如挑明了,有他护着也没人再敢欺到她头上。上回没为她出头,使他心里稍感过意不去,这回也算有个给他弥补的机会。
“听说六皇子要办新年宴会,宴请全岛上的人,这些日子又见你们陀螺似的忙个不停,看来确有其事了。”林幼卿避而不答,提起宴会的事就不由为他叫起苦来,“他可真会给你找事!自顾不暇,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感情不费他什么事……你扛不住也别硬撑着,你且说说看当下还缺哪些?看我帮得上帮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