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明淑打开院门,笑着问明显懵了的苏望越:“你是哪家的孩子,到这里来是不是迷路了?”
苏望越望了一眼院子里正在转动的织布机,小声问吴明淑:“婶婶,这里是我四舅舅家吗?”
“四舅舅?那你四舅舅叫什么名字?”吴明淑蹲在苏望越面前耐心的问。
苏望越皱了皱可爱的鼻子,回头看了一眼即将走过来的妇人,继续安心与吴明淑搭话:“我娘叫陈…殊,我不知道四舅舅叫什么。”
“姓陈啊,那你可找错地方了,我们家姓杨,不过我们家西边的邻居姓陈,他家的院子中有棵大桐树。”吴明淑边说边站起身,想要领着苏望越去陈远家问一下。
苏望越丢下一句谢谢婶婶,连忙跑到正徐步而行的陈姝身旁,然后扬起小脸、叉着腰告诉陈姝,地址不对。
陈姝一手捏着苏望越粉嫩的脸颊,一手拍着额头说:“宅子是两年前买的,我记错了地址也很正常。”
苏望越气鼓鼓的搂着陈姝的胳膊继续往前走,当他们再次经过杨家时,陈姝笑着正在关门的吴明淑点头示好,苏望越边走边偷看吴明淑,直到院门关上,才收回了目光。
陈姝见状揉了揉苏望越的小脑袋,四五岁的孩子好奇心很重,总喜欢盯着遇到的人或物看上半天。
“娘,婶婶说这家姓陈,是这里吗?”苏望越有点不放心的问。
陈姝仔细打量着院门,她也只在当初买院子时来过一次,实在有点记不清了。
“应该是吧,越儿不是喜欢敲门吗,越儿再去试试,敲三下哦!”陈姝哄着苏望越,苏望越信心满满的走到院门前,“咚、咚、咚”的敲门声再次响起。
两年未见的姐弟二人四目相对,翠儿急忙停住马车,生怕“哒哒哒”的马蹄声会惊扰了再次相聚的喜悦。
陈远低头揉了揉泛酸的眼眶,先是低身抱起门边的苏望越,然后一手推开院门,让陈姝和翠儿快进来。
苏望越早已不记得陈远,挣扎着想要从陈远怀里脱身。
“越儿,他是你四舅舅,你小的时候可是最喜欢让他抱的。”陈殊轻拍着苏望越的胳膊,让他老实一些。
陈远记得苏望越比小姑娘还喜欢掉眼泪,怕惹哭了苏望越,赶忙把苏望越放到地上。
重获自由的苏望越一脸委屈的搂住陈姝的胳膊,陈姝边拍着苏望越的后背边问陈远最近在忙什么。
“大姐,我想等成婚后开个武馆谋生,最近在租房子,这里场地小,施展不开。”陈远忙笑着回答。
“老四有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陈姝接着问。
陈远摇了摇头,笑着让陈姝带苏望越去准备好的东厢房休息。
一连坐了三天的马车,陈姝感觉腰都要散了,抱起还在委屈的苏望越回了房间。反正离陈远成亲还有五六天的时间,足够她们姐弟二人叙旧。
陈远先是帮翠儿把车厢与马匹分离,然后拿出准备好的青草喂给走了四百里的马。
翠儿是陈姝的贴身丫鬟,和陈远十分熟悉,她边给马喂草喂水边对陈远说着路上的事情。
陈远认真的听完后,让翠儿也先去西厢房休息。他已经离开了那个家,也不再习惯摆主仆的架子。
院子里又安静了下来,陈远望了一眼快要正午的太阳,匆匆走进厨房准备做饭。
袅袅炊烟从小院升起,院中又落下了一层淡紫色的梧桐花。
陈姝从梦中惊醒,她看了一眼质朴的房间和在一旁数着手指的苏望越,一滴滴泪珠从眼角滑了下来。
苏望越趴在陈姝的肩膀上,边用袖子擦着陈姝的脸颊边问:“娘,你怎么哭了,是爹在梦里欺负你了吗?”
“没有,是娘梦到了以前。”陈姝侧身搂住苏望越说。
苏望越支起小脑袋不解地问:“以前?那是什么时候?”
“就是娘还未嫁给你爹的时候,那时,娘每天都会和你的舅舅们一起玩,大家一起捉蝴蝶、放风筝,有时还会去花园里去钓你外祖父养在池塘里的鱼。你外祖父在后面追,我们几个在前面跑,最后还要一起去跪祠堂。转眼之间,大家都长大了,却没有了小时候的亲密。那个家,还在那里,只是已经物是人非。”陈姝喋喋不休的说着,虽然知道苏望越听不懂,但还是想把内心的情感倾诉出来。
苏望越边伸出小手拍着陈姝的后背边轻声告诉陈姝:“娘,越儿以后陪着你,哪里都不去,就一直和娘在一起。”
陈姝笑着搂住苏望越,此刻的童言童语最是能够抚平心中的沟壑。
接下来的几日,陈远带着陈姝、苏望越、翠儿走遍了黑河镇,带她们去江轻舟家买豆腐、去河里钓鱼、去租院子、去酒楼吃陈姝最喜欢的羊肉酥饼、八宝糕、糖醋排骨等。
陈远婚期的前一天,陈家三兄弟从颍州赶来,因为家中房间有限,陈远安排他们住在了胡记酒楼。
陈姝坐在院子院子中指挥陈家兄弟挂红绸、贴喜联。
“罗带同心结佳讯,并蒂花开为良缘。老五写的可以啊,回家后好好读书,争取考个秀才,也省的苏召总是笑话你们弟兄几个都不擅长读书。”陈姝指着贴在堂屋门口的喜联夸赞正在和苏望越玩耍的身穿天青色长衫的高个年轻人。
苏望越白了陈殊一眼,然后向年轻人解释:“五舅舅不要听我娘瞎说,我爹从来没有笑话过你们。”
“越儿放心,我还是了解大姐的,不是姐夫嫌弃我们不会读书,是大姐嫌弃我们不能在姐夫面前为她挣面子。”年轻人抱起苏望越,去内室看陈远试婚服。
陈姝并不把这话放在心里,笑着朝年轻人的背影大喊:“陈亭,等我回到家,就请爹让你跟我去汴州读书。”
“那可真是谢谢大姐,我正想见识一下汴州的繁华。”陈亭回头看向陈姝,眼角处的黑痣笑的动人心弦。
次日酉正时,陈远带着自家的三个兄弟以及李升、杨渝一起去张家迎亲。
陈远穿着红色喜服,胸前松松垮垮的挂着红团花,神采飞扬的骑在高头大马上。
凑热闹的孩子从村口跟着迎亲的队伍跑到张家门口,在一阵阵锣鼓声中,张平安背着如意上了马车。
由于陈远家没有长辈,婚礼简单的走了过场。在陈亭的撺掇下,陈远早早的撇下众人,进了新房。
听到推门声,坐在床边的如意紧张的握着双手,垂头盯着绣有鸳鸯戏水的绣鞋。
陈远快步走到如意身旁,缓缓掀开红盖头,露出脸色羞红的如意。
“又不是没见过,你总盯着我看干什么?”如意低声问站在一旁呆愣的陈远。
陈远蹲下身握住如意的右手回答:“你今天真好看。”
如意红着脸说不出话,左手握拳捶了陈远几下。
陈远拉起如意走到桌前喝了交杯酒,就当他趴到床下看杯盏时,与躲在床下的苏望越四目相对。
“越儿,快出来。”陈远皱着眉头催促苏望越。
苏望越赶忙从床下爬了出来,陈远拍着他身上的尘土问:“越儿,告诉四舅舅,是谁让你躲在下面的?”
陈远见苏望越捂着嘴巴不说话,吩咐如意从桌上拿一块饴糖放在苏望越眼前。
“告诉四舅舅,四舅舅不仅给你糖吃,还会替你保密,你娘应该不怎么让你吃糖。”陈远继续哄苏望越。
苏望越的目光随着陈远手里的饴糖打转,一口吞下饴糖后,利落的出卖了陈亭。
陈远抱着苏望越出了房门,把他丢给正在和杨渝说话的陈亭,然后拍着陈亭的肩膀低语:“老五,你给我等着,我就不信你不成婚。”
“四哥真小气。”陈亭目送陈远走开后,搂着苏望越,给他夹桌子上的菜。
陈远回到新房后,把所有的柜子、木箱重新打开检查了一遍,见里面没有人才彻底放下心。
夜色愈来愈浓,圆月悄悄爬到窗边,聆听着房内的盎然春情。
后半夜,一场春雨突如其来。
几日的连绵春雨过后,如意和陈远随陈姝等人去了颍州。
天空再次放晴,原本舒爽的春意被燥热的夏季骄阳取代,真是一晴方觉夏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