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祯轻笑,“大将军以为此物如何?”
吕布目不转睛,“妙,妙极!”
张祯怕他只看出沙盘的一种用途,随手捏了两个娃娃,在沙盘上来回移动。
“这是敌军,这是我军,在这座山交战,排兵布阵,你来我往......”
话没说完,双手被吕布的大掌包裹住。
张祯低头看了看,觉得这不算轻薄。
——隔着一层泥巴,能轻薄什么?
只是泥巴冰凉,他的手掌却很热。
热得她不习惯,微微挣开。
吕布再次握住,不顾她的挣扎揉了一把方才放手。
张祯:“......大将军,自重!”
吕布诚恳地道,“神悦莫要误会,我只是怕你手凉。”
不等她追究下去,迅速转移话题,“此物何名?”
张祯:“......沙盘。”
吕布:“明明是土做的,为何不叫土盘?”
张祯:“土加了水,就成了沙,因而叫沙盘。”
吕布大摇其头,“非也非也,土加了水,乃是泥巴。”
张社:“......那你就叫它泥巴盘罢!”
真是个二十四K纯杠精!
吕布一阵大笑,“哈哈,就依神悦,叫沙盘!”
此物的妙用他一时想不尽,但可以确定,这是不输那四样军器的好东西。
当下不再逗张祯,看着沙盘暗自琢磨。
边琢磨边上手,把郿坞地貌改得更相像。
不是他挑刺,小道姑脑子好使,动手能力真不咋样。
也就是他,换了别人都看不出她捏的是郿坞。
又叮嘱道,“不许告诉别人,知道么?”
张祯暗中送他个白眼,“知道。”
这种事情还用你提醒?
——
用过晚食,郝萌终于率军回来了。
九十六名山贼,负隅顽抗者已就地斩杀,还剩二十六人,愿归降官兵。
这伙山贼很穷,郝萌翻遍他们栖身的山洞,也只找到几筐破衣烂衫、些许碎银。
吕布看不上,让郝萌和兄弟们自分了。
然而郝萌也看不上。
他水都不喝一口就来找吕布,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禀报。
“大将军,他们并非普通百姓落草为寇,原是黑山贼!”
吕布讶然,“黑山贼不是一向在冀州么,怎会窜来关中?”
郝萌:“末将也觉得奇怪,拷问过贼首刁三占。说是袁绍数次讨伐,黑山贼日子不好过。他和几名兄弟一寻思,就在一次战败后跑了。知道关中富庶,便悄悄潜入。”
吕布:“来了多久?”
郝萌:“刚到月余!”
吕布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杀气,肃声道,“如他这般盘算的黑山贼,应该不少罢?”
郝萌:“大将军料事如神!刁三占招认,窜往关中的黑山贼有十多股!末将已问出其中三股的下落,请兵征讨!”
吕布:“去罢!”
郝萌拱手,“诺!”
出了大帐,匆忙用些干粮,趁还有天光,率兵往西边去了。
但仅他这一支显然不够。
吕布令亲随连夜驰回长安,调魏续、宋宪、侯成各领兵五百,出城清剿流窜而来的黑山贼。
忙完这些,才发现张祯格外沉默。
心下怜惜,安慰道,“神悦莫怕,有本将军在,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张祯强笑道,“多谢大将军,我不怕。”
她只是有种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噩梦中的感觉。
这段时日一心想着怎么才能丰收,除些忘了这是乱世。
长安还算平静,但长安之外,战乱无处不在。
她记得黑山军是黄巾军主力被镇压之后,在冀州黑山等地发展壮大的起义军,首领名叫张燕。
黑山军长年被袁绍、曹操等追剿,曹操攻打袁绍时,张燕投了曹操,被封安国亭侯。
但她不知道黑山军中曾有人流窜到关中,还对百姓造成这么大的威胁。
其实,不只起义军,各大诸侯手下的官军一旦成为逃兵,大多也会沦为山贼土匪。
这个时期的起义军、官军、山贼,真的只有一线之隔。
也很难界定谁是正义谁是邪恶。
都是为了活着。
张祯正想着纷杂形势,身上忽一暖。
吕布将自己的大氅披到她身上,轻轻抚摸她头顶,温声道,“莫怕,我护你周全。”
虽是仲夏,乡下早晚还有点儿凉。
张祯低头嘀咕,“谁怕了?我才不怕!”
怕自然是怕的。
乱兵离得这么近,哪个出身和平年代的人能不怕?
但怕也无用。
她穿上道袍走出家门,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和更多的人远离这种恐惧?
吕布见她小脸煞白,分明是吓坏了,心说真是个嘴硬的小娇娘,害怕也不承认。
“嗯,我知道神悦不怕,但我怕。晚上莫回村中,在我帐中歇罢,与我做个伴。”
张祯:......
就知道这厮贼心不死!
心里头那点儿感动,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恰好半夏和霍红儿找来,便立刻丢下他的大氅跟她们走了。
吕布直呼好个狠心的活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