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府的内务,向来由高顺兼顾。
他以军法治家,府里从丫环婆子到小厮仆役,口风都很严,绝无多嘴多舌、搬弄是非之人。
但他现在去冀州了。
有些事情又实在太令人惊讶,藏在心里很难受,忍不住想跟人议论一二。
传来传去,就偏离了事实。
于是某天中午,陈宫在书房小憩时,无意中听到了窗外两个丫环的私语。
丫环甲:“哎,那件事情,你听说了么?”
丫环乙:“什么事儿?”
丫环甲:“你还不知道?呵呵!”
丫环乙:“到底什么事儿?你说呀!”
丫环甲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
“那天在暖阁里,大将军想要对浮云道长用强!浮云道长拼命挣扎,以死相抗,一头撞在柱子上,撞得头破血流!”
丫环乙的声音带些迷惑,“是这样么?可我听说,浮云道长头上的伤,是她自己摔的。”
丫环甲:“嗐,暖阁里是平的,怎会无故摔倒?何况,地上还铺着那么厚的毛毯,就算摔了,也不可能伤得那么重!”
如果张祯能听到她的话,会告诉她,姑娘你还是天真了。
谁说平地不能摔?
谁说铺着毛毯就摔不伤?
她以实际经历证明,平地也能摔跤,摔在毛毯上也很疼。
可惜她听不到。
丫环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难怪这几日她都不来了!”
丫环甲叹道,“唉,也不知她何时才会原谅大将军,我还想请她帮我卜一卦呢!”
丫环乙眉飞色舞,“她卜的卦灵验极了!上次......”
书房门忽然被打开,陈宫板着脸出来,冷声道,“谁给你们的胆子,竟敢非议大将军和浮云道长?”
两名小丫环结结巴巴,“我,我们......”
不等两人认错,陈宫转身大步离开。
——
吕布在后院雪地里练了一趟拳法,回到中堂就见陈宫等着自己,不由笑道,“公台先生有事?”
陈宫皱眉,“大将军,神悦究竟怎么受的伤?”
吕布:“不是告诉过你么?她自己绊倒的。”
陈宫狐疑道:“是么?”
吕布:“这还有假?”
小道姑知羞,不许他告诉别人前因,只让说她不慎摔倒。
也不好意思来见他,有事都是派人传话。
呵呵,其实这有什么的,见到俊秀少年郎动一动心,方寸大乱,连路都不会走了,很正常。
他不生气,也不会笑话她。
真的。
陈宫:“我听到的,可不是这样。”
吕布:“哦,先生听到了什么?”
陈宫就转述了两个丫环的话。
吕布一时气冲牛斗,怒道,“荒谬!”
这可真是天大的冤屈啊!
他要是做过,被人说几句倒也罢了,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被泼了这么大一盆污水!
更让他火大的是,在张神悦身上,他用尽了所有的克制,表现出了最好最善良的一面,结果还是被当成了坏人!
若早知如此,他还不如一开始就坏呢。
......到底是哪个刁民在害他?
要被他查出,定然拔其舌头,敲其门牙!
“公台先生,你这是信讹传讹!”
陈宫引用小丫环的话,“暖阁是平地,神悦怎会无故摔倒?”
吕布:“因为她跑得太急!”
陈宫目光如电,“她为何疾奔?”
吕布:“因为......”
说到这儿忽然打住。
陈宫等了数息,见他不说下去,追问道,“为何?”
吕布心念电转,脸上怒容尽消,笑道,“因为我打算用强。”
陈宫双眼瞪得老大,为他毫无遮掩的无耻而震惊,“你,你承认了?!”
吕布:“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
方才那一瞬,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以陈宫的脾性,若知道神悦因孔明而急得摔倒,很可能快马追回孔明,让他们先定亲。
因而不能说出真相,只能将错就错。
虽然这样一来,又坐实了他好色的名声,但他无所谓。
随便世人怎么想。
“不过,公台先生,神悦不从我,并不是因为厌恶,只是害羞!”
陈宫:“......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神悦或许不厌吕奉先,可要说将他当成心上人,像寻常女郎那样忸怩害羞?
他无法想象。
神悦心里明明只有家国天下。
吕布悠然笑道,“公台先生,神悦这几日不来府里,也是因为害羞。你信不信,只要我派人去说一句话,她立刻就来了!”
陈宫不太信,“什么话?”
吕布自信地道,“外面都传遍了,浮云道长不堪大将军欺凌,与大将军反目。”
陈宫:“......她若听见此言,确实会赶来。”
因为浮云道长和大将军,在众人眼里是一个坚不可摧的整体。
若出现裂痕,将会衍生出许多问题,不利于稳定。
吕布:“哈哈!”
陈宫看他的目光难以形容,“可是,她若因此赶来,也是出于公心,不是出于私情!”
所以你得意什么呢?
吕布:“这不是一回事儿么?”
陈宫:“......不,这是两回事儿!”
吕布叹道,“先生为何看不开?于我而言,这就是一回事儿!”
拍拍陈宫肩膀,自去换衣服。
徒留陈宫一个人在中堂,罕见地茫然。
这怎么会是一回事儿呢?
......蠢的究竟是吕奉先,还是他陈公台?
而另一边,贾诩已经去张家传那句话了。
张祯听了后,果然很快就来了大将军府。
头上系了条宽宽的抹额,护着她那多灾多难的额头,婉娴、如意几个见了,觉得甚美,便跟着她学。
她们的闺中密友也跟风,一时竟成长安潮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