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日清晨,靖国长公主车驾出长安,一路东行。
张祯身着全套长公主服饰,彩绣辉煌,华丽非凡,见者无不被其威仪所慑。
车驾后跟着大批物资,绵延数里。
这片土地上,何曾有过这种事情?
沿途引起轰动,百姓纷纷赞扬其义举。
还有些人追着车驾送行,张祯让他们回去,好生秋收,就是对她最大的敬意。
众人感动得热泪盈眶。
长公主殿下,竟然亲自跟他们这等庶民说话!
而且,荆州的大疫朝廷都管,那关中若有疫症,朝廷定然也管!
忽然像是多了层保障。
“长公主殿下,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张祯:“多谢诸位父老!”
微笑着向他们挥挥手,坐回车里。
随行的有青囊堂所有医者,还有为张祯看过病的陈太医,以及刘太医、罗太医等。
另外是三千精兵,都是高顺精挑细选出来的。
周羽、花妮等部曲,自然也跟随。
还有一群人,出乎张祯的预料。
谁呢?
祢衡、杨修聚集起来的名士狂生,足有一百多。
“不要误会,我们惜命得很,不跟你去汉寿,去襄阳找刘表。”
祢衡是这么解释的。
张祯:“......我知道。但你们找刘表做什么?”
祢衡面色肃然,“刘景升,名士也!我等找他,自然是要谈玄论道,以文会友!”
张祯心说我看你们不是去谈玄论道,是去找事骂人。
就不知道,刘表的心脏够不够强大,受不受得住他们的唾骂。
但他爱惜自己的名声,再恼怒,应该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杀害这群狂生。
况且,他宣扬一波,朝廷宣扬一波,此时的荆州定是热度第一,受到广大士民的关注,他但凡有些理智,就不敢轻举妄动。
更妙的是,狂生们也有背景,并非升斗小民。
杀一个,就有可能引来一族的仇恨。
哪怕刘表被气得半死,他身边的谋士也会劝他不要多树敌。
要防的是暗地里的刺杀。
既然是刺杀,规模就不会很大。
所以她又请高顺派出五百精兵,充当狂生们的护卫。
高顺也有信给刘表,用词讲究,行文流畅,谦恭客气。
然而再客气,也掩盖不了这封信的主题:她若在荆州出了意外,他将亲率大军,踏平襄阳,取刘表一家首级。
刘表看到这封信,肯定火冒三丈,呵呵。
可也会多些顾忌,下达刺杀她的命令之前,将三思再三思。
车驾经过函谷关,皇甫六郎率部将相送。
这一两年的历练,让他更为成熟稳重,只是目光之中,偶尔还有青葱少年气。
见他面色凝重,眼含担忧,张祯笑道,“小将军,我还活着呢,你忧伤早了。”
皇甫六郎皱眉,“九娘子,你说话注意些忌讳。”
什么死啊活的,他不爱听。
又郑重道,“平安归来!”
张祯:“好,放心!”
车驾离开函谷关之后,她嫌辎重太多,速度太慢,带上华佗等人,再分一半精兵,轻装简行,先走一步。
另一半精兵押着物资,随后赶至。
“张神悦,平安归来!”
“千万不要死在汉寿!”
分别时,杨修和祢衡向马上的张祯大喊。
张祯回头摇手,“我命硬得很,保重!”
——
刘虞斟酌再三,还是派人去辽东传了消息。
当时吕布恰巧不在,接到消息的是他的智囊团。
见众人如丧考妣,郭嘉不解地道,“张大人未必会中刘表之计,诸君何故如此?”
陈宫声音低沉,“你不了解神悦。如果了解,就会知道,她必定去汉寿!”
郭嘉:“为何?”
这计策一眼就能看穿,怎还上当?
沮授叹道,“因为,神悦有悲天悯人之心。若不去,就不是她了!”
从安全角度考量,他不希望她去。
可她若真不去,仿佛又不是初见时那个张神悦。
郭嘉若有所思,“是么?”
更想一睹张神悦的风采了。
许攸则道,“此计乃阳谋,无法可破!”
他和沮授一样,心里很矛盾。
张祯若去,他想阻拦。
张祯若不去,他又会有些失望。
只恨刘表阴险,竟出此毒计!
一直未说话的贾诩淡淡道,“未必。”
许攸眼睛一亮,“哦,如何破?”
贾诩话到嘴边,忽然心生警惕。
一个好人,似乎不应该想出这种破局之法。
便目视程昱,道,“仲德兄似有良策?”
程昱:......
你们说你们的,扯我做甚?
我跟你们又不是一伙的,只是今日无事,找你们闲聊一番,消磨时光而已。
贾诩催促道,“仲德兄?”
众人也看向他。
陈宫更是急道,“仲德兄快说罢,我让大将军用海东青送信回去,还来得及!”
程昱:“......是有一策,但张大人绝对不会用。”
陈宫:“究竟是何计策?你先说!”
神悦不用,他也逼着她用!
程昱淡淡道,“汉寿城有疫,刘景升定然令人堵住大小路口,不许疫民出去,以防扩散。若派一支斥候,悄悄潜入荆州,打通路口,引疫民通往各城,则荆州必乱。荆州乱了,刘景升还有空算计别人?”
话说完,发现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他也不以为意,对陈宫遗憾地道,“你看,我就说张大人不会用。”
说了也白说。
陈宫:“......确实。”
他再想让神悦安然无恙,也做不出这种事。
神悦更做不出。
程昱看向贾诩,客客气气地道,“文和先生,你想到的破局之法又是什么呢?”
贾诩:“......细思起来,并不妥当,不如不说。”
众人的反应,已经说明绝不会采纳此计,他宁愿藏拙。
程昱发出一声轻蔑的呵呵。
敢想不敢说,还要借他之口,真是又胆小又无耻。
“此事,要告知大将军么?”
荀谌提出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大将军去看公孙度军阵,就快回来了!
众人都沉默。
不想告知,怕他发狂。
可又不敢不告知,怕他以后知道了更发狂。
许久,陈宫叹道,“我来说罢!”
他早已察觉,吕布对他似有种特别的敬重,他说的话,吕布再不耐烦也能听进去几分。
相较别人,这噩耗更适合由他来宣告。
大家看他的目光如看英雄。
“公台兄高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