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张鲁请张祯和吕布坐了首席,自己和母亲卢夫人敬陪在侧,弟弟妹妹等也作陪。
在别的地方,这样的宴席女眷通常不露面。
但汉中深受巴蜀之地的影响,女子地位向来很高,在家里说得上话,做得了主。
天师张家的女眷就更不一般了,也有自己的信徒。
因而有资格参与府内大小事。
张鲁早已跟随行人员打听了两人的饮食偏好,以及忌口的食物,上的菜肴很合两人心意。
并且没有酒,以蒲桃蜜浆和今晨采集的甘露替代。
甘宁喝了一口蒲桃蜜浆,甜的直皱眉头,吃了几箸茱萸炖羊肉,才算是消了那甜腻的味道。
想找个人抱怨,离他最近的就是马超。
也顾不得那么多,凑过去小声道,“连酒都不舍得上,忒小气!”
马超脸色诧异,“你不知道?”
甘宁一怔,“知道什么?”
马超:“大将军戒酒了,张神悦也不喝。”
甘宁很吃惊,“为何?”
仔细回想,这一路行来,他确实没见他们喝过酒。
可是,好端端的为何要戒酒?
张神悦不喝也就罢了,吕奉先男子汉大丈夫,不喝酒像话么?
马超淡淡道,“这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甘宁无语,“人尽皆知,还能叫秘密?”
马超微叹一声,跟他说了当年吕布发誓的事。
关于这件事情,他也是很佩服吕布的。
原先无酒不欢,誓言一立,说戒酒还就真戒了。
换了他,可能做不到。
也许表面上能做到,但私底下肯定喝点解解馋。
就算不是为了解馋,各种应酬上也免不了要喝。
然而吕布不一样,据他所知,从那儿以后,是真没碰过酒。
无论什么层次的宴席,他都铁了心不喝,也没人敢勉强他。
甘宁怔愣半天,说了个字,“服!”
他是真的服了。
热血上头,他或许能为张神悦舍命,因为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戒酒是真做不到,因为那需要时时刻刻的意志力,太熬人。
吕奉先能被张神悦选中,果真有过人之处。
马超又道,“大将军不欲宣扬,因而这是秘密。但他又很想让人知道,因而人尽皆知。”
甘宁:“......虚伪!”
说得很小声,怕被别人听到。
虚伪和深情并不矛盾,对不对?
喝了一大口甘露,郁闷道,“所以张神悦也不喝酒了?”
马超点头。
越想心越凉。
眼见那两人志同道合,两心相印,带张神悦回凉州的愿望,怕是永远不能实现。
那带谁好呢?
忽然心念一动,看向坐在斜对面的张玉兰。
这小女郎也颇为貌美,肤色雪白细腻,身段柔美纤细。
家世也相当,配得上他马孟起。
张玉兰注意到他的目光,恹恹地半转身,不与他相对。
马超:......这是害羞了?
甘宁羡慕嫉妒恨,心说这两个也看对了眼,唯独自己无人相陪。
抬眼环顾一周,看向卢夫人。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年纪虽然大了点,却比她女儿好看得多。
堂中所有女子,除了张神悦,就属她光彩夺目。
难怪刘焉被迷得神魂颠倒。
甘宁心里痒痒,又看到她四个儿子、三个孙子,立时不痒了,正正经经地喝水吃菜。
——敢惹出事来,怕是张神悦都保不住他。
张鲁不知他想过当自己后爹,还举盏相邀,极为客气。
虽无酒,席上众人也谈笑风生,和乐融融。
仿佛张鲁一直是朝廷的忠臣,从来没有被定性为反贼。
张合上前相敬时,张鲁一把拉住他,半真半假地对张祯道,“贤妹啊,你偏心!”
张祯心说来了,放下竹盏,笑道,“贤兄何出此言?”
吕布也皱眉看向张鲁,敢埋怨神悦?
谁给他的胆子!
张鲁尽力忽视吕布的目光,拉张合坐到自己身旁,“大家都姓张,愚兄还在西南,为何这西南经略使不是我?”
好气啊,神悦贤妹这是给他空降个顶头上官。
说完又诚恳地对张合道,“儁乂兄英豪也,我仰慕已久,无一丝不敬之处!询问此事,也是因为心中不解。兄台千万不要误会!”
张合比他更诚恳,“公祺兄之名,我也早就闻知,向来敬佩。侥幸窃居西南经略使一职,还望兄台万勿见怪!”
能成为西南经略使,在他想来真的是因为侥幸。
如果当时他不在场,或者不毛遂自荐,张神悦根本想不起他。
连经略西南都想不起来。
不,也可能经略西南是要留给张鲁,是以那时才不提。
张鲁也是留侯后人,与张神悦大有渊源,又跟她交好。
可那又怎样?
不管张神悦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才会答应他的请求,总之给了他就是他的,休想拿回去!
谁还不姓张呢!
来到汉中之前,他就料到张鲁必定会发难。
因为假设他是张鲁,也会暗自窝火。
但比他想得好一些,不是私底下使绊子,而是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张鲁:“......何怪之有?”
张合:“何来误会?”
两人相视片刻,忽然同声大笑。
张鲁举起竹盏,“儁乂兄,你这朋友我张鲁交定了!”
张合也举起,“结识公祺兄,是我张合的荣幸!”
同时一饮而尽,豪迈大气。
张祯偏头看着这一幕,不知为啥想起了后世一句话,“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她这两位大兄弟,虽然不是狐狸,道行却都很深。
那她就放心了。
刚直之人,在这个时代下场不大好。
张鲁很聪明,他知道如果不在宴席上说开此事,她会怀疑他心里另有谋算。
张合也很聪明,主动与张鲁对线,没让她亲自解释。
这是在表忠心,也是在展现他自己。
不错,她看到了。
举盏笑道,“恭喜两位觅得良友,同心辅汉!”
席上众人相陪。
天黑宴散,张祯说有事,要与张鲁详谈。
张鲁便带她去书房。
吕布自然也在。
三人在书房落坐,张鲁挥退伺候的小丫环,为他们斟茶。
“贤妹,但说无妨!”
张祯:“贤兄,你可知西南经略使,经略的是何地?”
张鲁:“......不就是益州?”
听贤妹这语气,似乎不像。
张祯摇头,“非也!我所指的西南,要更西、更南、更远!”
史上蜀汉的地域,可不仅仅是巴蜀,东边到达巫峡,南包云、贵,西达缅甸东部,北至武都、汉中。
还包括越南西北部。
这些,可都得拿下呀。
自古以来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