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允一喜,“什么法子?”
他记得,神悦上次说更好的法子,是海水晒盐,让百姓都吃上了廉价的好盐,朝廷也得了一大笔资财。
张祯笑道,“白玉京不仅是朝廷的,也是百姓的,那就一起来建。”
王允:“......怎么建?”
这就说来复杂了,但张祯今日也有空闲,便跟王允一点点细说。
其一,白玉京共有一百九十九坊,拿出其中四十个坊的住宅,预先出售给长安、洛阳两地有意随朝廷迁入白玉京的百姓。
并且,因这两座旧都的百姓此前受朝廷所累,多灾多难,也算与朝廷有共患难之情,因此只售半价。
但房钱需要一次性全部付清。
如果一时拿不出来,也没事儿,慢慢攒,五年之内,朝廷都会为这两地的百姓保留名额。
前提是他们要能证明自己旧都人的身份,例如有户籍,或有十户乡邻为证。
其二,再拿出一百个坊的住宅,向天下百姓出售。
这回就不是半价了,而是原价。
同样需要一次性付清。
以上两者,都需要审查购房资格,一户一宅,倘若有世家大族以部曲、奴仆的名义购买多处,囤房谋利,过后查出来,房产无偿收回,并处于十倍罚款。
其三,朝廷自掌十九个坊,用以安置官员、人才,或别的用途。
这一项里,没有进账,得由朝廷自己花钱。
其四,最后四十个坊,像盐牌一样公开竞价。
价高者,获得这一坊的坊牌。
但这并不是说,这一坊就归这一家了,他们甚至没有承建资格,只需要拿出建造费用。
承建的还是朝廷。
房屋住宅建造好之后,交付给他们,由他们自行定价,自行出售。
换言之,他们只是中间商,赚个差价。
还得规定一条,住宅出售的最高价格,不得超过建造费用的六倍。
请各家自己算好账,量力而行,如果亏了,朝廷不负责。
其五,八个坊市里,共有三十二条主街道,一百六十条小街道,大小商铺无数。
这一回,就不是竞价。
而是将城墙与宫城、皇城分成一百一十二份,大者十六,小者九十六,与坊市街道挂钩。
想要经营街道的,必须负担相应的建筑费用。
与各坊住宅一样,都是只需出资,无需承建,等着收房就可以了。
不一样的是,商铺的租金或售价,朝廷都不做硬性规定,由得他们自己。
定出天价朝廷都不管,只要他们能租或卖出去。
当然了,事实上他们也不可能定出天价。
因为,朝廷手里还有主街道十六条,小街道六十四条,有这些做为调控,世家大族或巨商手中的商铺,定价也不会太离谱。
张祯已经尽量说得浅显了,但王允还是头晕脑涨。
听完久久不能言,盯着张祯一个劲看。
张祯被看得心里发毛,“王叔,你看什么呢?”
王允:“看你是人还是神仙。”
这般精妙的办法,他光是听懂都难,真不知神悦是怎么想出来的。
张祯:“......王叔说笑了。”
不过王允还有几个地方不明白,问道,“出售给百姓的民宅价格,具体是多少呢?”
张祯:“李严、毛玠、孔明他们还在算,会比建造成本高一两成。”
顿了下又道,“建造成本,也包括人力成本。”
王允觉得这词新鲜,“人力成本?”
张祯:“没错,这一次所征民夫,除了一日两餐之外,还要发饷。”
王允失声道,“发饷?有这必要么?”
在他的意识中,给口粮食就已经是朝廷优待民夫了,怎还要发饷?那不成了人人争抢的美差?
张祯笑道,“当然有。民夫领了饷,心里高兴,也能建造得快些。”
听到个“快”字,王允想想自己的年纪,也就不反对了。
如果按以前的建造速度,想建好白玉京最少也得十多年,他没把握还能活那么久,自然是越快越好。
又道,“报给坊牌竞得者的建造费用,也不妨高些。”
张祯:“高不到哪儿去,得与售给百姓的价格一致。”
王允一想也是这个理儿,那些人也不傻,如果与售给百姓的价格不一致,就会知道朝廷虚报物价。
那朝廷也未免太没面子了。
想了想,道,“只加一两成太少,加个三四成更合适。”
张祯也没把话说死,“先让他们算出实际的建造费用,如果成本不太高,房价就多加些,如果成本已经很高,那就只能少加。”
为一套住宅花了几代人积蓄这种事,她不太赞成。
王允点头,带些期冀道,“若是这样的话,建造白玉京的钱就够了罢?”
张祯微笑,“如果运作得当,或许还有剩余。”
王允也笑了,笑着笑着忽然叹道,“神悦啊,还有个最大的问题。”
张祯:“什么问题?”
王允:“自古以来,买卖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如今房屋还没影儿,你就想让人交钱,别人能愿意么?”
张祯反问,“王叔,那你愿意么?”
王允一怔,“我愿意,但别人......”
张祯笑道,“王叔放心,只要你愿意,就会有人愿意。”
这个王允可不敢保证,疑道,“真如此?”
张祯:“王叔愿意,我愿意,朝中公卿想必也愿意。那世家大族、巨贾豪门、士庶百姓,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一来,人都有从众心理,并且迷信权威。
二来,有朝廷做背书。
现在的朝廷,信誉度还是很高的。
“何况......”
王允:“何况什么?”
张祯轻叹,“那可是天上仙都白玉京啊!”
看到的人,谁不想住在里面。
就连她这见识过高楼大厦的穿越者,都十分向往。
王允心想那倒也是,白玉京,确实非普通的凡人城池。
张祯又道,“竞价各坊,以及想要街道的,若真有诚意,还可以让他们入宫一观。”
话至此处,王允再无余虑,捋须而笑。
他对白玉京有信心。
任何人只要见了,都会喜爱,乃至沉醉。
先交钱,似乎也不是接受不了的事情。
捋须的手忽然顿住,抬眼看向张祯,目中满是惊讶、敬佩。
张祯:“......王叔喝茶。”
老王叔,你这一惊一乍的又脑补了啥?
王允一声长叹,“神悦的深意,我险些没看出来。”
张祯:......请问我有什么深意?
王允心悦诚服地道,“此事若成,坊牌竞价的、想要街道的,以及买了房宅的百姓,都会希望朝廷安稳,天下安稳!”
寻常百姓也就罢了,有资财竞价出资的,定是世族或大商。
将他们的利益和朝廷绑在一起,与之相关的许多乱事,便消弭于无形。
高,实在是高!
张祯:“......呵呵,还是被王叔看出来了。”
她确实有这样的意思,才会划分出那么多份额。
但这也算基本操作吧,明摆着的事儿,老王叔你用得着这么惊奇?
请问你的稳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