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就像她的人一样,好像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七娘跑到了叫她的老妇面前,蹲下打开药箱。“怎么了,你哪里痛?”
那老妇颤颤巍巍的打开自己的外衫,露出里面裹的很紧的孩子,或许是发了高烧,那小孩满脸都是不正常的潮红色,七娘惊呼一声,忙伸手去接。
“已经烧成这样了,你怎么才叫我呀?”七娘将孩子平摊在地上,着急的回身去摸药箱,却摸了个空。
“治风寒的药用完了,婶子你等等,我这就回去取。”
七娘起身,正欲转身往回跑,却忽的听见似乎是有人在叫自己,七娘回身,正正好好与走过来的宁元四目相对。
七娘生在豫州,平时也只在乡野城镇间行医,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气派的人,哪怕没有珠玉满头,身上的衣裳也是略简朴的款式,却还是能从中窥探出富贵风华。
“这位姑娘,你喊我可是有事吗?”七娘柔柔一笑,眉眼弯弯,年岁看上去少说十之八九,不知有没有嫁作他人妇。
“我听你说要回去取药,你家离这有多远?”
七娘不假思索,答道:“不到五里。”
宁元指向身后的大宅子。“我现在暂住在那里,我家有药,你随我去取吧。”
七娘闻言,受宠若惊,忙俯身行了个礼。“多谢姑娘,那我即刻便随你过去。”
宁元对她感官不错,也礼貌的回了个笑。
去拿药的路上,宁元随意的和她攀谈着。“不知姑娘姓甚名谁,方才我听那大娘喊你七娘,是你的名字吗?”
七娘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宁元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小声柔柔道来:“我姓林,家中排行小七,旁人便都唤我七娘了。”
名字也普普通通,不过是万千百姓家里最常用的称呼。
宁元能感受到她是有些紧张的,有意让她放松一些,不要害怕。“林姑娘,我见你行医并没有收诊费,不知是在哪学的医术,家中也放心你出来吗?”
林七娘道:“我家中开了一间药铺,耳濡目染,自然识得一些,豫州水灾死伤无数,此番出诊只为义,不收取钱财。”
宁元暗暗点头,她住的近,两番话便到了府邸的门口,宁元顿住脚步。“那七娘,你在此稍候片刻,我等下会叫人把药给你送出来。”
七娘一听,面露喜色。“姑娘心善,上苍会庇佑您的,我便替那孩子多谢姑娘了。”
宁元摇摇头,转身迈进了府中,她吩咐如意将一些常会用到的药都赠予了林七娘,还派了个人送她回去。
林七娘的事情,虽然值得宁元一夸,却也只是一个过客,她来到豫州已有七八日之久,算算也应该回去了。
其实从画出河流分布图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不太用得上宁元了,她现在多留,也不过是想看看水位下降的效果明不明显罢了。
如意手中捧着衣裳,掀开帷幔走进来。
“公主,若无意外,我们便明日回京了。”如意整理好床铺,开口询问。
宁元点了点头,刚想开口说话,却被突然打开的房门吸引了注意力,宁元有些疑惑的看过去,就见顾朝还紧紧的关上房门,朝着宁元大步走来。
古时讲究男女有别,顾朝还即便是作为侍卫也很少会进宁元的卧房,况且皇城之中守卫森严,就更不用担心安全的问题了。
“小顾大人?”
如意何尝不是被吓了一跳,她略显埋怨的开口,下一秒却又被顾朝还的手捂了回去。
“有刺客。”
他用了三个字,轻飘飘的像是在说有客人一样。
宁元脸色渐沉。“多少人。”
顾朝还摇头。“不知道,他们露了手脚,楚廉带人在外面,我进来护着殿下,还请殿下恕臣僭越之罪。”
宁元的一生之中,一共经历过两次刺杀,一次是冲着景元帝来的,她只是阴差阳错倒了霉。
而第二次,就是现在,这次完完全全就是冲着她来的,真的想要她死。
宁元抬起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茶水已经冷过了头,不适宜再入口了。
门外,刀剑交锋的声音不断,伴随的还有阵阵惨叫声,房门被撞破,凄厉的风瞬间灌进房中。
如意反应的不比顾朝还慢,她一把将宁元揽到了身后,顾朝还腰间长刀出鞘,瞬间便迎了上去,刀剑擦在一起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息之后,那黑衣人的身体缓缓瘫倒在地,暗红的血液从他身下慢慢溢出,逐渐形成一片血洼。
顾朝还在宁元身边,整天都在帮宁元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不是今天这场刺杀,宁元恐怕都快忘了顾朝还本就应该是在刀尖上舔血的人。
“殿下,刺客已全部处理干净,一共十三人,未发现能证明身份的信物。”
楚廉长剑入鞘,半跪在门外和宁元复命,顾朝还收起刀尖,吩咐道:“把尸体处理干净,不要留下痕迹。”
顾朝还对外的时候,永远都是公事公办的冷漠,他长刀重新收回,转过身看向宁元,眉眼又重新低垂平和了下来。
“殿下受惊了。”
如意缓缓松开手,露出了怀里被她抱住的宁元,她有些不敢看那一具具血淋淋的尸体,后怕的握紧了宁元的手。
“普天之下,敢刺杀公主的人也只剩一个了。”如意俏生生的小脸也冷了下去,她看向宁元,担忧的询问。“公主可是吓到了,要不奴婢去为您端杯牛乳来吧。”
宁元摇摇头,早在很久之前,她就知道一定会有这么一天,与其说怕,倒不如说宁元觉得讽刺。
一姓之人,骨肉至亲,宁元在京城里和他针锋相对,甚至毫不客气的让宁祯出丑,栽跟头,但是宁元从来都没有想过主动出手,或者是杀了太子。
宁祯是该死,就算有一天景元帝要赐死他宁元也不会有任何可怜他的心思。
宁元只是觉得太讽刺了,她前脚刚出了京城没多久,后脚刺客就到了,他人在东宫禁足,不静思己过,不懊悔烦恼,反而满脑子只想杀她。
“殿下,臣已经通知驻京的禁军再调一队过来,回去的路上一定护住殿下周全。”
宁元疲倦的捏了捏眉心,她低着头没有说话,血腥的味道顺着席卷的风,一点一点的钻进屋内,宁元抬眸,眼底翻腾冷意。
“太久没闹了。”
“安静的太久了,以至于那些人都忘了,这个皇城能不能平静,到底是谁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