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
绿盏柔和地劝慰。
但除此以外,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她完全没有以前的记忆,柘荣对她而言,只不过是稍微熟悉的人罢了。
若是交浅言深,先不说绿盏能不能开得了口,对柘荣也是一种折辱。
“我才没哭呢。”
柘荣嘴上倔强地不肯服软,脑袋却不肯脱离绿盏的手片刻。
绿盏面容舒展,重新坐了下来。
有个问题已经横亘在她的心头良久,现在四下无人,终于可以问出来了:
“柘荣,平心而论,十年前的我是什么样的?”
柘荣总算是赏脸,侧过脸看了她一眼:
“你是我们苗寨的圣女,会带领我们走向新的荣光和辉煌。”
绿盏失笑,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听起来倒是有些像民间一些教派的教义了。
见到她笑,柘荣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当即严肃地强调:
“我说的是真的!虽然我不曾亲眼目睹,但噬刹婆曾经说过:
你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是近几代圣女中最强的一个。只要有你在,我们就可以成为十大苗寨中的魁首!”
“如果我真的这么重要的话,那为什么我落海十年,甚至在东海滨住了三年,也始终没有见过有人来寻我?”
绿盏的语气有些冷漠。
这个问题虽然不至于如鲠在喉,但偶尔午夜梦回时,也曾经侵扰过她的梦乡。
“不是的,那是因为……”柘荣吞吞吐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若是很难回答的话,就不用回答了,我也不是一定要知道。”
绿盏忽然失去了探究的兴趣。
既然她不想回苗疆,那么那里的是是非非,还是不要参与进去得好。
“不,对你而言,没有什么可以需要避讳的。”
柘荣这么说着,但表情却完全不像话里这么自然。
“你失踪后,神怒公举荐了另一位圣女,而噬刹婆一派的势力大减,无暇顾及到你。
而我年纪尚幼,学艺不精,也被噬刹婆拘着,无法出来寻你,只好一边继续精进功力,一边帮助噬刹婆稳固势力。”
他寥寥几句话,便将大襄苗寨中的势力更迭勾勒了出来。
“噬刹婆和神怒公又是谁?”
“他们是苗寨中,除了圣女之外地位最高的人。噬刹婆精通蛊术,所有人的蛊术都由她教导入门。神怒公则擅长卜卦,推占算命十有八中,高深莫测。”
绿盏点点头。
简单来说,一个是蛊师,另一个是卜师。
“那现在呢,噬刹婆和神怒公的势力对比如何?”
绿盏尽量不带感情地问,但她的声音里还是掺杂了一些不自觉的期待。
柘荣面色不佳地摇摇头,:
“圣女,你离开苗疆多年,可能不知道有没有圣女对一个苗寨而言,是多么至关重要。
神怒公光凭这一点,就已经占据上风了。这么多年来,苗寨中的八成势力尽归他手,我们勉强抵抗都难。”
绿盏也说不上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但对于这个解释,她并不意外,甚至之前也已经有了猜测。
但真正知道后,她的心还是感受到了一瞬间的寒意。
一个没有价值的人,又有什么值得别人去寻找呢?
冰冷,却也合理。
“所以……”
绿盏慢条斯理地发问:
“你这次来找我,是想让我回苗寨,帮你们夺回势力吗?”
“什么?不,你怎么会这么想?”
柘荣像是没反应过来,但明白过来之后,刚刚好一些的眼圈重新一红,激烈地反驳:
“当然不是!我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噬刹婆完全不知道!”
他怔怔地看着绿盏,“你在怀疑我?”
绿盏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我只是顺着你的话,进行猜测而已。”
柘荣对她的主动亲近很是受用,神情立刻缓和了下来。
他态度极为认真地说:
“这个世间任何人都有可能背叛你,只有我不会。因为我是你的……”
蛊侍。
柘荣吞下了最后两个字。
现在的他,还没有资格这么说。
绿盏留心着他的每一个神情。
柘荣的瞳仁,较平常人来得更黑、更幽深,初见面时难驯的野性便来自于这瞳仁。
绿盏盯着他的眼睛,对方看起来很认真,甚至有些虔诚。
这双黑黝黝的眼睛里,只有她自己,好像她就是这个世间的唯一。
绿盏并不怀疑柘荣,但她对其背后素未谋面的噬刹婆,却放不下心来。
柘荣说自己是偷跑出来的,噬刹婆并不知情。
绿盏可不认为,事实就是如此。
更何况之前笛飞声曾经提到过,有其他几个苗寨的人可能正在找她,但结果却是柘荣第一个出现。
难道他的运气就这么好,抵得过其他几个苗寨的眼线?
在这种情况下,绿盏更倾向于噬刹婆一方知道柘荣要出来寻她,便顺水推舟挥退人手,并且暗中解决了其他几个苗寨的人。
这才造成了柘荣成功找到,并且还是首个找到她的人这一情况。
这么大费周章的做法,看来是噬刹婆一方的情况确实不妙。
那么她身上,又有什么他们想要图谋的呢?
“如果想让我真正信任你,那就表现给我看。”
“我一定会好好守护你的!”
柘荣重重地点头。
等到那时候,他一定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那句话!
他会是令她骄傲的蛊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