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房间,李莲花便吐出了一口气:
“方才可多亏了有你,要不然我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劝师娘。”
“不过是以己度人,宽慰她几句罢了。”绿盏淡淡一笑。
其实,苓婆的想法,何尝不是她的想法呢?
有时候,她也会产生一些阴暗的想法,比如说随意找个将死之人,将碧茶之毒全部渡到那人身上。
反正除了李莲花的性命,其他人的生死她从来不在乎,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李莲花在乎。
他热爱自己的生命,也同样热爱其他人的,甚至是路边不知名的花花草草,他同样会用愉悦的目光欣赏好一会儿时间。
所以,如果有人因为他软和的外表,认为他软弱可欺、容易控制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李莲花从来不受其他人的制约。
他做的决定,都是他想做的。
绿盏或许可以影响李莲花,但她真的要违背李莲花个人的意志,强行地求一个他本人不愿意的结局吗?
她想,如果换做自己,一定是不愿意的。
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死亡都控制不了,那他又谈什么自由地度过一生呢?
人应当要自己选择自己的结局,而不是被迫被命运裹挟着,迫不得已地前进。
如果李莲花不愿意,绿盏不会违背他的意愿。
——即使她会伤心欲绝。
“绿盏,你是最懂我的。”
李莲花的手指贴过绿盏的鬓角,轻轻插入她的发间,再温和地拨到耳后:
“死亡是我们一个人的归宿,亦是不可避免的结局。但我并不希望人们,把过多的精力放在最后的死亡上,那并非我的本意。”
李莲花不由温和地微笑:
“我们都会继续生活,好好地生活。
假如在活着的时候,我们一直考虑未来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而忘了怎么脚踏实地地去活,那么当死亡来临的时候,我们什么都不会留下。”
绿盏打量着眼前,这张沉溺于思绪之中的面容,一种深沉的、无法用语言去形容的柔情,慢慢地在她心底滋生。
“你对所有的人和事……都做到了仁至义尽,所以哪怕是死亡,亦可以心安理得。”
绿盏一震,这段话没有经过她的意识就从嘴里滑出。
仿佛它本来就应该这样说出来。
仿佛它本来就应该在那里。
“很好,”李莲花微笑,“你开始有些懂了。”
承认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过着寻常百姓过的生活,并且体悟着生活中的各种喜怒哀乐。
这才是作为一个人,最幸福的事情。
“好了不说这些了,左右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李莲花放软了语气,“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绿盏打起精神,配合他转移了话题:
“是什么地方?”
“你猜猜!”
绿盏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之前师娘已经说过了,让你带我去以前的房间看看。”
“啊~”李莲花发出一声调皮的感叹,“我的绿盏可真是冰雪聪明,走!”
他笑着拉起绿盏的手,兴冲冲地向前走去。
绿盏说她很遗憾,没能见到李相夷年轻时候的模样。
——说实话,李莲花觉得她要是真见了,说不定反而会被少年的他气个半死。
可惜时光无法倒流,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多告诉她一些,好让她不要再如此记挂了。
更何况,李莲花自己也想要告诉她。
他几乎等不及要将自己成长的地方,一次性全部介绍给绿盏,好弥补她的遗憾。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一处打扫得格外干净的小院子。
李莲花领着绿盏,穿过一座小桥,有些怀念地推开门介绍道:
“进来吧,这是当年我和师兄两个人的卧房。”
房间极为宽敞,比刚才苓婆的房间还要更宽敞一些,看得出来当年漆木山夫妻对两个徒弟十分上心。
书架上堆满了各类书籍,天文地理、武学文人文,应有尽有。
绿盏随意翻开几本,上面的字迹从孩童时期的圆嫩,渐渐转为她所熟悉的苍劲有力。
“李莲花,你少年时期还挺用功的嘛。”
李莲花凑过来看了一眼,“是呀,那时候师父除了督促我们练功之外,就是考我们各种课本上的知识。”
说到这里,他温和的脸上也浮现出几分兴味来:
“幸亏我记性比较好,师兄可就惨了,动不动就要挑灯夜读。”
“和你做师兄弟的人,可要有颗大心脏才好。”绿盏开了句玩笑。
李莲花不以为然,“师兄就很好,每当我调皮被师父师娘责罚的时候,都是他替我说话的。”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孩子气地转了转眼睛:
“我有一段时间迷上了自己做刀剑,说起来还给师兄做了不少。我找找看,等有空了给你也做一把。”
李莲花开始四处翻找起来。
“你可算了吧,”绿盏抱着手臂,哼笑一声,“光是看你给鬼头杖做的莲花头套,就知道手艺肯定不怎么样。”
见自己被小看了,李莲花难得被激起了好胜心:
“我还就非得找出来不可了。”
他加快了搜索的速度,终于在单孤刀的床下找到了一个木盒子。
“铛铛!”李莲花发出一记调皮的怪声,“师兄藏东西的习惯还是没变,我这不就找到了嘛。绿盏,快来看!”
绿盏无奈地摇摇头,“现在都这么顽皮,真不知道那时候你师父师娘该有多么头疼。”
李莲花打开木盒子,里边都是一柄柄制作精良的剑,材质不一,从木头、玉石到精铁都有。
“我没骗你吧?”李莲花眼底闪过一丝轻快的笑意。
“是是是,李莲花最棒了。”
绿盏捧场地夸赞了几句,随手取出一把剑。
忽然,她眼神一凝,扫过了木盒子。
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