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盏一打开门,便看到忍冬和柘荣已经等在了门外。
“圣女,早膳已经准备好了,您慢用。”
经过十来天的熟悉,忍冬总算没有动不动就哭了。
不过她通常都是放下东西就走,从来不多说一句话,能够做到这一点,看上去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圣女,今天我带你去逛一逛寨里最热闹的街道,可好玩了。虽说和中原的风土人情差异很大,但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的。”
柘荣黝黑的眼眸里闪着欢欣的光芒,本就天真白净的脸上挂上了灿烂的笑容,看起来格外甜美。
听他这么说,绿盏也起了兴趣,快速用完早饭后,便和柘荣一起来到了整个大襄苗寨最热闹、最繁荣的街——长宁街。
大早上的,长宁街上已经熙熙攘攘。
小摊上,尽是琳琅满目的商品,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淳朴的笑容。
卖花的女儿娇艳俏丽,摊上的鲜花鲜嫩欲滴;卖发饰的老板娘叫卖声格外吸引人,是用苗语唱的小曲,铺子旁围了一圈孩子,摇头晃脑地听着;包子摊、烧饼摊、米线、面条应有尽有,香味扑鼻而来,让人垂涎三尺……
“圣女,你觉得这里怎么样?”柘荣环顾一圈,自豪地发问。
绿盏点点头,“我很喜欢。”
这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看起来或许普通,却正是她所追求的生活。
只是,若是李莲花也在,那就好了。
绿盏收起心思,冲柘荣笑笑,再次重复了一遍:
“人们安居乐业,有活干,有事忙,我真的很喜欢。你用心了。”
“没、没什么……”
柘荣感觉自己的心怦怦直跳,有点小激动。
他虽然自信绿盏一定会喜欢,但没听到肯定的答复之前,心中仍是有些忐忑。
如今他听到了圣女的喜欢二字,真的就像是长辈终于看到了自己付出的努力一般激动。
“圣女,我带你去看老张家做的苗刀,他是整个寨子里做刀最棒的师傅。你家中就藏着一柄他的镇店之宝,本来那把刀是不卖的,但因为早年间你帮了他一个大忙,所以他便心甘情愿地送给了你。”
得了夸奖,柘荣介绍得更卖力了。
绿盏温和笑笑,眼睛装作不经意地瞥向了两人的后方。
那里,有一小块紫色的裙角一闪而过。
是她?
绿盏轻笑一声,忽然想玩一个游戏了,“柘荣,走。”
说完,她便加快了脚步,率先向前走去。
柘荣还沉浸在喜悦中,不论绿盏说什么,他都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来了,圣女!”他喜滋滋地跟了上去。
眼见两人的背影即将消失在人群之中,浮光也顾不上许多,从方才藏身的地方走了出来。
她急急忙忙地向前赶了两步,却被热情的寨民们发现了。
“圣女,早上好!”
“圣女,多亏了你上次提的建议,我们家的情况好多了。”
“圣女,我阿娘让我拿给你的。”
浮光收下了小姑娘递过来的鲜花,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又对着周围的寨民道谢。
被这么一耽误,她怕是没机会再跟上去了,只能后面再找人问问他们的行踪了。
浮光心中难免有些气馁,面上也带出了些许郁气。
刚才送花的小丫头好奇地咬着手指,“圣女你不开心吗,为什么要皱着眉头呢?”
浮光一愣,冷漠的脸上多了几丝温暖,“没……我是圣女,圣女怎么会不开心呢。”
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很快就被一旁的新鲜玩具吸引了注意力。
浮光向众人打了个招呼,慢慢地走向盘龙水。
算来,她做圣女也已经有八九年了。
那时,蚩薇已经失踪了一年多,苗寨不可能长久没有圣女,于是在神怒公的运作下,浮光成功当上了继任的圣女。
神怒公说,蚩薇过去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变成她的。
结果也确实如神怒公所说,除了噬刹婆始终不肯拿出来的鬼头杖,地位、族人的敬仰、碧玉蛇,浮光都拥有了。
照理来说,她的成长轨迹将一帆风顺:
学习蛊术、武功,学习如何平衡各大苗寨之间的势力,等到年纪上来之后,再培养一个完美地继承衣钵的孩子。
这就是浮光给自己未来几十年做好的人生规划。
但唯独有一个人,始终不肯承认她是圣女。
——那就是蚩薇的蛊侍,柘荣。
“你不是我的圣女,我承认的圣女只有蚩薇大人一个,你永远都是一个冒牌货!”
那句话便是一切的起源,全部的开始。
从那天起,浮光就把蚩薇当成了假想敌,把柘荣看作了战利品,就像她炼蛊一般,势必要征服他。
年幼而且自负的她,踌躇满志,势在必得,却没想到她往日的无往不利,都栽在了这小小的蛊侍身上。
又因为他与蚩薇的关系,以及噬刹婆明里暗里的维护,浮光始终奈何不了柘荣。
于是渐渐的,战利品变成了眼中钉,眼中钉变成了心中刺,拔不出又碰不得。
浮光最大的错误,就是忽略了一点:
当你注视一个人的时间太久,就会忘记当初到底是为什么注视。
如果你的世界只装着一人,哪怕最初起源于厌恶和征服欲,也会变得刻骨铭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浮光的人生计划被全盘打翻,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轨迹上,竟然掀起了连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波澜。
“所以,蚩薇……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浮光幽幽叹息,眼中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