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廿五。
值神金匮，建星除日，冲猴煞北，宜开张动土，正是新四顾门重建的黄道吉日。
新四顾门就建在原址，乔婉娩特地找人重新辟了慕娩山庄的范围，将其和四顾门重新分割开来。
这是她为肖紫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但若是他不能撑起四顾门，或者是想要利用四顾门迫害李莲花，乔婉娩也绝对不会心软。
此时，所有建筑都清洗一新，连屋顶上的瓦片都在阳光下闪着光芒。每一棵树上结着彩绸，倒也是一番焕然一新的崭新面貌。
不少武林中人陆陆续续地到来，彼此寒暄，互相吹捧，也共同期待着四顾门旧人们的登场。即使天气寒冷，也抵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如此武林盛事，追溯到上一次，只怕还是肖紫衿和乔婉娩的大婚了。
“还挺热闹。”方多病说。
李莲花微笑着点头。
行到门口时，方多病从怀里掏出两张请柬，递给守门的弟子。
弟子看过之后，恭敬地行礼：
“原来是李神医和方少侠，你们是肖门主亲自邀请的贵客，请。”
“肖门主？”
方多病疑惑，虽说这请柬是肖紫衿派人送来的，但四顾门还未正式重建，怎么就叫上门主了？
“门主是指肖紫……肖大侠？”
那名弟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回答：
“其实这都是我们的猜测，肖大侠并没有这么说。不过除了他之外，又有谁能担得起新门主这一重责？”
方多病刚一皱眉，李莲花便把话接了过去：
“这位小兄弟说的极是，肖大侠德才兼备，实乃我等楷模。”
他说话时语气连贯，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一丝犹豫。
守门弟子与有荣焉地挺起胸膛，“那是自然。好了，李神医、方少侠，请吧。”
刚进门，方多病就出离愤怒了：
“肖紫衿可真不要脸，竟然还安排了人，一个劲地往自己脸上贴金。”
李莲花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冷静一些。
他自己倒是真的非常平静：
“这话说的也不假，紫衿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是……”方多病忽然显得有些憋屈，“一想到四顾门的门主不是你，我心里怎么就这么不是滋味呢？”
李莲花嘴角翘起：
“江山代有人才出，总会有人接替李相夷，成为新的门主。有更迭，才更有活力，也说明四顾门长久不衰，能够继续传承下去，这应该算一件好事才对。”
方多病哼了一声，看上去好像终于接受了肖紫衿即将接任新门主的事实。
…………
“最近武林中，多了许多拥护你成为新门主的人，是不是你自己安排的？”
百川院四大院主之首的纪汉佛沉声问。
其余三名院主站在他身旁，等着答案，那模样堪称得上虎视眈眈。
“你们也都是这么觉得的？”
肖紫衿看了看四人的神情。
接触到他的目光时，没有一个人退让。
“不是你还有谁？有人看到你和何璋等人接触了，话语间还提到了四顾门。”性子最为冲动的石水，一开口便是质问。
一向作为和事佬的白江鹑，站出来打了个圆场：
“好了好了，紫衿当年是左护法，就算真的做新门主也说得过去。不过紫衿你这样可不地道，有想法也要提前知会一声才对。”
这话虽是没有明说，但也同样指向了肖紫衿为自己造势的方向。
肖紫衿忽然觉得一阵索然无味。
阿娩不理解，百川院的四人也同样不理解……
他这一生，可真是失败至极。
身在局中的人往往看不到自身的缺点，直到此时回望，才发现了自己如今的形单影只。
“不论我说什么，都不如让你们亲眼看看。”肖紫衿语气疲惫，“等会儿的重建大会，我希望你们不要有任何动作——不管发生什么事情。”
“会发生什么？”石水问。
“你要做什么？”云彼丘似乎察觉了什么。
肖紫衿意兴阑珊地摇摇头，眼风状若无意地扫过云彼丘：
“我也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不过……满山多豺狼虎虫，遍地有魑魅魍魉。这次重建四顾门，免不了会引出些隐于暗处的人。引出来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百川院的了，希望你们没忘记十年前的刑讯手段。”
这一番话，几乎已经将他的目的，摊开在所有人面前。
纪汉佛有些动容，“紫衿，你……”
肖紫衿抬起手，压下了他未说完的话，“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出去准备。”
白江鹑拍拍胖胖的肚子，“你且放心去吧，剩下的事情我和老四都很熟。”
“没错。”石水连声应道。
她有心想要为自己之前的鲁莽道歉，但肖紫衿完全不给她机会，直接走了出去。
于是便下定决心，她一定要趁此机会，将暴露出来的杂碎连根拔起。
“彼丘，你心思缜密，等会儿多留意下。”纪汉佛思忖片刻，立刻吩咐。
肖紫衿既然已经布了局，那他们就不能辜负这番心意。
更何况，四顾门沉寂已久，或许的确是时候重新回到江湖人的眼中了。
而这次回归，就用那些魑魅魍魉开祭吧。
纪汉佛想着，却迟迟没有听到云彼丘答应。
他望过去，却发现云彼丘神思不属，似乎遇到了什么想不通的问题：
“彼丘，你在想什么？”
云彼丘回过神来，“我刚才在预想即将发生的事情，放心吧，我会多加注意的。”
纪汉佛又盯了他一会儿，一字一顿地叮嘱：
“有些错误不能犯第二遍。你知道的，如果那个妖女出现，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云彼丘一愣，接着苦笑，“你放心，我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栽第二次的。”
纪汉佛收回视线，不置可否地转过身，向着门口的方向移动，“你说到做到才好。”
云彼丘面无表情地闭上了眼，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那股莫名的寒意又来了，到冬天就愈发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