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绿盏暂时在云隐山驻扎了下来,住在了李相夷的那个秘密地中。
云隐山中的房间不多,且平日里就只有漆木山夫妇和李相夷两师兄弟居住,若是忽然再收拾一间出来,难免惹人生疑。
再者,绿盏如今没有食欲也没有睡意,所谓的住所,也只是走个形式罢了。
其实,她还是想不通,命运让她来到这个时空,究竟是为何。
不过,绿盏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既然想不通,那就让问题放在那里,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和她的怡然自得相比,李相夷最近就有些苦恼了。
这苦恼和他人无关,全因他自己而起。
事情是这样子的:
剑对一个剑客而言,无疑是极为重要的。
或许未来的李莲花认为,木棍和剑无甚差别,都可御敌;但对于李相夷来说,能有一把趁手的宝剑,是顶顶重要的事情。
否则,就算拥有绝世武功,一掏出剑来,剑身上锈迹斑斑,哪还有半点排场可言?
而李相夷年方十四,还处在长身体的阶段,剑呢,一般都会根据身高来打造。所以他上一把剑才堪堪使了三个多月,就又有些不合尺寸了。
既然如此,重新选一把宝剑不就好了?
问题就出在这里。
大抵每一个传奇剑客,都会有一两个古怪的小习惯。
——虽然李莲花不认为他应该被称为传奇,但李相夷非常笃定,自己未来绝对会成为传奇。
他每一次都是抱着类似于“这将是他最后一把剑”的心态来练剑,所以剑身上的每一处刮痕、每一个豁口,都被打磨成了与他无比契合的模样。
李相夷甚至可以看着上面的痕迹,回忆出当时他练的是什么剑招。
可以说,他手中的不仅仅是武器,也承载了他一路成长的轨迹。
正因为有这份信任感,所以李相夷能毫无顾忌地尝试各种剑招,做各种突破极限的挑战。
而一旦换了新的剑,他便需要再一次重复这个过程。
一次两次还好说,那如果这个过程,还需要重复五六次、七八次呢?
这个理由或许听上去很荒谬,但李相夷是真的为此发愁。
而更为关键的是,这个困扰没办法向他人诉说:
师父师娘听了,会像天底下所有的好爹娘一样为他换剑,却不会理解他的感受。
师兄倒是只虚长了几岁,但是最近似乎有什么事情在忙,总是神龙不见神尾。
那唯一剩下来的人选……
李相夷偏过头,看向绿盏。
这位自称来自苗疆的女子闭着眼,懒散地靠在树干上,几缕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她脸上投射下晶莹的光斑。
“你看我做什么?”
尽管没有睁开眼,绿盏还是感受到了这道犹如实质的目光。
李相夷下意识地将背脊挺得更直,让自己看上去更可靠一些:
“咳……那什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将自己的困扰尽数吐出后,他觉得心中好受了不少。
“咳……我只是随便问问,并不是指我自己。”
李相夷画蛇添足地补充了一句,在意识到这一点后,懊恼地红了脸颊。
“噗……当然,我从未怀疑过你。”
绿盏在对方的死亡视线中憋住笑,然后反问:
“既然不舒服,那你能停止练剑吗?”
“当然不会。我是一名剑客,只有战死才会松开手中的剑。”李相夷毫不迟疑地回答。
绿盏曾经无数次在李莲花的眼中,看到过同样不容妥协的光芒,只不过由如今的外放转为内敛,但两人坚韧果决的内核却始终如一,从未改变。
她当然知道李莲花会有两把剑,少师破万钧,刎颈化柔骨;她也知道李莲花未来会长到七尺九。
可是此时此刻,李相夷不知道。
他还只是一个少年人,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和胆气。
绿盏柔和下表情,缓慢道:
“那就结了呀。况且,算算时间,你的困扰持续不了太久。”
“真的?!”
李相夷有些半信半疑,但想到对方的“特殊身份”,便很快放下心来。
他背后持剑而立,“那我……我就继续练剑去了。”
绿盏点点头,百无聊赖地在一旁观看。
李相夷才十四岁,但已经渐渐长成了一个挺拔高挑的少年,带着一副不合年纪的深邃冷峻表情。
只见他剑气如虹,剑风阵阵,出手虽然没有那么浑然天成,在观赏性上却强了不止一筹。
——换句话说,他如今的剑招比较花哨华丽。这招摇劲儿,和方多病有得一拼。
眼前的画面,让绿盏想到了另一个形容相似的男人。
她伸手抱住了膝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真的很想李莲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