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刀,可谓凌厉无比。
将陈安内心中所有的怨怼,所有的不满,不甘,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手中的刀,凌厉至极,牛金看见这致命一刀,眼神中闪过一抹骇然,但紧接着便是愤怒,无尽的愤怒!
心寒!
这陈安,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愤怒之下,竟要杀人!
他牛金是瞎了眼,才会之前对他心软。
“陈安,你连我都杀,果然是蛇蝎心肠!”牛金怒吼一声,也迅速抽出佩刀,与陈安战在了一起。
两方,彻底纠缠。
狭路相逢勇者胜,牛金绝不会放跑陈安,今日他一定会将陈安缉拿归案,让他进入大狱,等待命运的审判。
“你觉得我是,那我就是!”陈安冷笑连连,一刀挡住牛金的攻势。
牛金再持刀砍来,陈安这回疯狂了一般,没有闪避,而是直接往牛金的腿上砍去,牛金的腿顿时出现一道刀伤。
而牛金的刀,也划破了陈安的脸颊,拉出一条长长的伤口,不断地往外渗血。
陈安仿佛忘记了疼痛,抹了抹脸上的鲜血,看向牛金的眼神越发冷漠:“我再说一遍,别挡我的路。”
牛金强撑着腿部的伤势,稳稳地抓着刀,沉声道:“陈安,别执迷不悟,跟我回大狱!”
陈安再也没有了怜悯,提刀直劈过去。
恐怖的刀势,并未让牛金害怕,反倒是内心中还有一分轻视。
可是他忘记了,陈安手中的刀是钨钢刀,坚不可摧!
顷刻间,牛金的刀被劈成两半,散落在地上。
骇然之际,牛金一个翻身,滚落到地上,堪堪避免了陈安这一刀,随后愤怒之际,继续扑上前。
两方在黑暗的街道中挣扎,扭打在了一起。
就这样,一刻钟过去。
两刻钟过去。
陈安白天战斗了一天,再加上此时晚上连番与牛金打斗,使得身上的伤口崩裂,愈发地力不从心。
整个打斗也逐渐弱于下风。
两人扭打的地上,鲜血越来越多。
最后。
牛金利用自己老练的手段,一脚将陈安踹翻在地,随后用双手狠狠地勒住了陈安的脖子。
陈安只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窒息感,想要逼他就范!
牛金一边勒住他的脖子,粗壮的手臂让受伤的陈安根本无法挣脱,他发出大吼,怒斥道:“还不停手?”
“陈安,接受命运的审判,你做了什么,都要按军法处置!”
陈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神中顷刻间猩红一片,一股股杀意冲天而起!
内心中,杀欲占据了主导。
陈安从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但是他讨厌遭受别人的威胁,讨厌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讨厌被人扼住命运的咽喉!
断裂的刀,就在脚下!
陈安死死地盯着脚下的刀,想要伸手下去捡起来,却被牛金扼住喉管,根本无法动弹。
哪怕是这么简单的动作,他都做不了了。
脸色,愈发狰狞,五官越来越扭曲。
身后牛金在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无非就是一些让他信命,让他臣服,让他乖乖进大狱之类的大义凛然的话。
这些话,他不喜欢听!
牛金在强迫他臣服,强迫他伏诛。
盯着脚下的刀,陈安杀意愈演愈烈,最终一脚架起地上的刀,往上狠狠一踢,趁此机会狠狠抓住了刀身。
刀身割裂了陈安的手,一时间鲜血淋漓,却也让陈安牢牢抓住了这断裂的刀片。
随后……
陈安毫不犹豫,刀片直接往后面狠狠捅去。
“噗嗤……”
只听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那是利刃刺进皮肤,划开皮肉组织的声音。
轰隆!
天空中,突然电闪雷鸣。
数道天雷由空中狠狠劈下,劈得黑夜如同白昼,仿佛天神降临,老天发怒!
陈安感受到,脖子上的劲儿逐渐地松开了,他能动了。
直到最后,彻底松懈。
身后传来扑通声,是有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再转过身,天空中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斗大的雨珠狠狠地砸在陈安的脸上,砸得他视线模糊,洗刷着他身上所有污秽的血迹。
同样,也在洗刷那早已倒在地上的牛金周身血迹。
他的左肩处,插着一把断裂的刀,已经刺穿他的肩膀,鲜血浸染了他的上衣。
那双眼睛,死死地瞪着陈安,仿佛充斥着无数的不甘心。
“陈安,你……简直大逆不道!”牛金咬牙切齿,仿佛对陈安的怨恨在这一刻达到了极致。
陈安脸色漠然,就仿佛伤的是一个敌人。
他的目光中并未因牛金受伤而露出半点怜悯,只冷漠地望着牛金,望着他那愤怒的眼神。
那种冷漠,就像是没有感情。
任由大雨砸在自己身上,将陈安砸成了一个落汤鸡,砸得血水被冲刷,但那带着一股桀骜的眼神却从未消散。
目视着牛金,陈安从牙齿缝中,发出阵阵低吼,犹如嗜血的野兽:“我说过,我说过,叫你别挡我的路。”
“还有……没人可以决定我的命运,没人可以审判我,老天爷也不行。”
“没有做过的事,我不认。”
话罢,继续往前走。
牛金剧痛之际,只感受到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同时也骇然陈安的无法无天!
可也就在这时。
陈安往前走了几步,脚步却又忽然顿住,他没有回头,但声音却传到了牛金的耳边。
“如果……明天我还查不到真相的话,我会自己进大狱,用不着你抓。”
“你……自生自灭吧。”
话罢,拖着残躯,缓缓地朝着前方走去。
雨越下越大,越来越大声,直到陈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牛金还在不甘地看着。
他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刹那,艰难地吐出一句话。
“陈安,陈安……你,你太,太骄傲了。”
人不磨不成器,玉不琢不成器,陈安身上的锐气太重,锋芒毕露,眼里容不下任何人,终有一天会吃大亏的。
……
抱着残破的身躯,陈安回到了侯府的门口。
还没走到侯府门口,隔着老远,陈安便看见了那黑暗的侯府门外,似乎站着许多道身影。
他们任由雨淋,冲刷,却固执地站在侯府门口,并未离去,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陈安从那些模糊的人影中,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存在。
那似乎是牛家村的流民们,是被陈安所救下的百姓们!
他们,大雨滂沱之下,还聚集在侯府门口干什么,为何这么晚还不离去?
陈安心中千头万绪,一步步地朝着他们走去。
而那群牛家村的百姓,在看见黑夜之中,一道带血的身影逐渐地朝着他们走来时,顿时老泪纵横。
此刻的陈安,哪里还有当初在牛家村救下他们时的意气风发?
现在的他,一身鲜血,情绪低迷,唯有那股不服输的气势让他们似曾相识。
当初杀金人,拼死保护牛家村的时候,陈安也是这般不服输!
“千总大人!”
“陈大人,您这是……”
“陈大人啊,您怎么变成这样了,那群该死的人,凭什么如此对您?”
一时间,扑通通,聚集在侯府门口的百姓们,纷纷跪下,跪在了陈安的面前,痛哭流涕。
他们,仿佛在为陈安的命运而感到悲伤。
陈安伸手,擦了擦血水模糊的脸,使得视线更清晰了几分,冷漠地望着地上跪着的那群百姓:“站起来,不用跪我。”
“你们有什么事来找我?”
其中一位跪下的百姓,抬起头来,悲从中来,哭着看向陈安道:“陈大人,平安酒铺被砸了……”
平安酒铺被砸掉,也就意味着他们所有人彻底没有了容身之地。
也意味着,陈大人的产业毁于一旦。
闻言,陈安眼神一眯,杀意顿现,同时又感觉更加疲惫,雪上加霜……
“谁干的?”陈安道。
“那群百姓,他们就像是疯了一样,进我们店里就开始胡乱打砸,连招牌都被砸掉了。”有人低声哭泣。
陈安冷笑:“这里面估计有人煽风点火,待此间事了,我会揪出来的。”
话罢,陈安不再搭理他们,便要往府里走去。
他的精神状态较差,需要好好休息,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他若是在明天之内不能查出于策的下落,就乖乖进入大狱吧。
所以,他要保持最好的精神!
牛家村的百姓们忽然又喊住了陈安。
大雨滂沱中,他们没有想着闪避,只连声地哀求着陈安。
“陈大人,酒铺被砸事小,现在整个大同城对您怨声四起,您站出来给大家伙一个解释啊。”
“是啊,您站出来解释一番吧,说不定他们就会相信的。”
“您告诉他们,那刘阿四不是英雄,您也告诉他们,您根本没杀害刘阿四。”
他们担忧陈安的命运,所以希望陈安能站出来做一个解释,这样也总比什么都不做来得要好。
陈安听到这些话,不由摇头,眯眼冷笑:“我不怕别人误会,更不怕一群贱民误会,由他们去闹吧。”
话罢,摆了摆手,朝着侯府内走去。
贱民……
在陈安的心中,难道这大同城的百姓就真的是贱民吗?
不,不是的。
陈安也是人,也有脾气,他也会生气。
这一点,站在门外的百姓们,他们都能理解。
只是,望着陈安那坚强离开的背影,百姓们都忍不住哀叹,忍不住哭泣。
要是陈大人没命了,那这个世界上岂不是又少一个好人?
要知道,在边关那种地方,是没有兵愿意管他们的,唯有陈安而已……
没有了陈安,他们又将会变成流民,不久就会饿死。
而这时,府内的角落也藏着一道娇柔的身影,她就站在那,将陈安与百姓们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也看见了陈安那一身是伤的模样。
看见了他落寞地朝着侯府走来,看见他坚强且不服输的背影,慢慢走远,离她而去。
特别是陈安脸上的那道血痕,更是让她担忧无比。
眼中,又开始汹涌地落下泪珠,无论如何都止不住。
口中只喃喃地念着:“陈安,陈安……”
她不知道该如何帮陈安,她也只能不断地哀求父亲,让侯爷拖住三天的时间而已。
甚至,看见陈安这狼狈的模样,她都不敢上前去安慰他,只能偷偷地躲在角落,躲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