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袁督师动容无比。
他感慨万千,也正是因为这些牵挂,所以导致了他迟迟不敢离开宁远城。
即便是皇帝担忧他,太监诽谤他,文武百官数次弹劾他,他也仍旧下不了那个狠心离开。
他也不敢倒下。
因为一旦倒下,家国破灭,百姓将民不聊生,祖宗的山河故土将被异族踏破。
所以即便面临皇帝不相信,文武百官不相信,太监诽谤,金兵兵临城下的局面,袁督师也依旧还在强撑着!
他不愿意就这么倒下。
但是他又担心,万一有一天他真的倒下了,那么就需要一个继承人了,而纵观整个大周天下最好的继承人便是陈安!
天夺军的领袖,率领天夺军大胜一场,如今更是帮着北门赶跑了赤哈尔,这等军事头脑以及军事实力算是上上层了。
九边重镇的总兵们也不乏有强大的存在,但是他们既没有陈安年轻,也没有陈安那般魄力,更没有那些化腐朽为神奇的武器。
这次能够挡住赤哈尔,袁督师已经在信中得知,是一个名叫重型弓弩车的东西!
而这个东西在整个天下是从未有过的,那么唯一的发明人就是陈安!
在这样的发明之下,陈安就是最佳的人选!
要说谁能守住宁远城,袁督师也相信陈安。
袁督师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充满了真诚,没有半点作假。
陈安是一个聪明人,又岂会听不出袁督师口中的意思。
他是想收自己为徒,日后一旦他有个什么万一,那么这座宁远城就交给自己来继承了。
这座庞大的宁远城,可谓是袁督师一辈子的心血,所以这里也是军民一心。
要说袁督师是这里的土皇帝,也不为过。
说实话,只要陈安答应下来,那么陈安就能拥有数不尽的财富和地位。
即便是英国公府,他都能抵抗一二。
袁督师在国内的地位之高,早已经远超了代代忠烈的英国公府。
到时候,陈安可以顺理成章地走进朝堂衮衮诸公的视野之中,然后向皇帝提出要求,撤销薇儿的婚事。
等袁督师百年之后,这座宁远城归于自己的手中,只要大金还在,那更是比摄政王还荣耀的存在。
只是,陈安也在沉吟。
齐军师笑呵呵地望着陈安:“没错,我和袁督师都是这个意思。”
“原本还有些不确定,但是直到把你给请过来,亲眼见证了你的实力之后,我们两人就彻底放心了。”
“所以,你答应吗?”
齐军师笑呵呵道:“只要你答应,以后袁督师便是你的师父,你可以继续回贺关创业,打造属于自己的天夺军,如何?”
陈安也陷入了沉吟。
此刻的他,正在面临巨大的抉择!
泼天的地位就摆在他的眼前,他到底是拒绝,还是坦然接受?
只要往前迈上一步,那就是登云梯!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正是应了这首诗了。
从今往后他就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陈都司,也不再是军营里面不起眼的人物,他将会迅速成为军中说话极有分量的存在,能操控大军,能带兵打仗……
可是,陈安同样也很清楚,接受了这些,就必须要付出某些代价!
袁督师也一脸希翼地望着他,从他的表情来看,袁督师很希望陈安能够答应。
因为这是他挑选出来最好的继承人!
陈安的脸上扬起一抹笑意:“若是有一天,我继承了袁督师的意志,以及这座宁远城,那么我是不是要面临袁督师你一样的处境?”
“既要被皇帝揣测,生怕我功高震主,又要受到文武百官的口诛笔伐,大金还兵临城下,两面夹击之下,我的劳苦无人能得知。”
“到时候,我会陷入两难的处境,从此越陷越深,破不了局。”
袁督师闻言,眼神中闪过一抹失望,他还想要尽力争取。
“话虽如此,可是这座宁远城总需要一个新主人。”
“大周天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被颠覆,就算不念皇恩,也还有这苍生黎民啊。”
“一旦金兵攻打进中原,那么赤地千里,血流成河……”
“祖宗的故土,岂能被人夺走。”
陈安闻言,微微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袁督师,这些与我无关。”
“这是大周的天下,苍生黎民也是皇上的子民,皇上都不管,我一个小小的督师更无力回天。”
“我不能继承宁远城,更不愿意陷入那样的处境中,但有一天宁远城若是有难,我一定会前来相助,这是我陈安的承诺。”
他竟然直接拒绝了。
而且拒绝得如此干脆。
把袁督师现在的处境也分析得很干脆透彻。
齐军师有些哑口无言了。
说实话,要继承袁督师的地位和名望,的确能获得巨大的好处,甚至一步登天。
但是相同的,却也要受到皇帝的不信任,太监的掣肘,以及大金攻城的压力。
吃力不讨好,才是最难受的。
袁督师心中也很清楚这些,也知道承受多方的压力有多痛苦。
这些年来,他头发花白,老得如此迅速,也正是因为这些。
但是他还是心存希翼,希望陈安能够答应下来。
因为他不希望自己倾注了一辈子心血的宁远城,因为自己的倒下,而彻底走到绝路。
他更不希望,自己倒下之后,国门敞开,任由异族入侵。
这些责任,他希望陈安能够扛起来,但是陈安拒绝了。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袁督师沉默道。
陈安颔首:“袁督师,我敬佩你的为人,在大同城的时候,侯爷就已经跟我说过许多次了,我也听过你许多的事迹。”
“但是正因为知道,所以我才知道您的命运是悲哀的。”
“身为边关大将,却得不到皇帝的支持,只能孤军奋战,这种绝望和无助感,您一定经历过吧?”
听到这番话,袁督师苦笑着点了点头:“没想到,你倒是能想得这么细致,看来还是我小瞧了你啊。”
“以为在地位面前,你会有所动摇,没想到……”
陈安笑了笑道:“袁督师,我的确很心动,白白就能继承您的宁远城,但我也不想当大周朝廷的愚忠之人。”
“我可以为天下百姓杀敌,但不会为大周朝廷死守。”
袁督师点头:“能理解,我蒙先帝圣恩,岂能不抱?”
“所以,我会继续回到贺关,发展我的天夺军,若是有一日宁远城有难,我一定前来相救。”
陈安说到这里,沉默了一刻,郑重道:“我也不希望山河故土被踏破,也不希望百姓家破人亡。”
从这些话当中,袁督师看出了陈安的志向。
他看出了陈安那远大的志向,也从天夺军三个字中,感受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
天夺……
夺天……
在这片天下,谁又是天呢?
夺天,那就是夺了整个天下……
袁督师忽然冷不丁看向陈安道:“若有一天,你的天夺军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与金太极抗衡的地步,你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