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须乾提着好不容易放进厢车,又好不容易取出厢车的三坨行李姗姗来迟。
结果刚出高楼,他就看到了刺激的场景。
“呕!”
“哇!”
他也吐了,累得通红的脸,变得煞白煞白的。
垂须乾不是没见过死人。
猛虎寨的土匪抢劫他们时,跟他同行的偷渡者团队全都死了,死状极惨。
但他们也没有这些人惨。
不是斩首,就是斩半边首,唯一一个好一点的,也被戳穿了脖子,鲜血横流,腥臭冲天。
到底什么仇什么怨?
现场,除了面色和蔼的王中,拿着长枪的王妙音,倔强站直的王静姝。
其他人要不花容失色,要不胆战心惊,要不埋低着头,要不上吐下尿,没一个能看的。
哦,对了,徐山山大侠在人群之间,表现得也很平静。
平静得仿佛没看到这些人的死似的。
听到王中准备了欢迎宴,徐山答应了。
大家依次跟着过去,垂须乾也不敢再待在这里与死亡和血腥为伍,连忙带着行李跟上。
——
王家寨食堂,不像徐村的村头大院那样空旷,质朴,属于全村所有人。
它,素白的檀木配以云蒸霞蔚的精雕为梁,六尺粗的巨树悬着水晶玉碧灯成柱,大门新开,内镶白珠,地铺墨玉。
眼见全是辉煌,目过尽皆灿烂。
垂须乾看到这栋建筑,被震惊了。
这样的建筑,就算是在长宁城,都难得一见。
可在被世人认为是蛮荒的地方,却得窥华容。
垂须乾下意识看向徐山,只见徐山面色波澜不惊,视华彩如无物,他连忙收敛了自己没见识的样子,平静下来。
这食堂之上还悬挂着牌匾,《悦客溢香》,取悦客人, 溢满清香,王家寨人,大半人从出生到死去,却从没机会进入其中。
它只欢迎贵客和寨里高层。
跟着徐山来这里的众人中,除了垂须乾,只有王中和十个美女能进入其中。
徐山被王中引着坐进《悦客溢香》大堂摆放的唯一一张桌子的上首。
10个美女被指使着坐在徐山旁边作陪。
垂须乾也依靠关系,得以在饭桌角落有立足之地。
“上菜!”
一道道精美的菜色,送上了桌。
王中坐在徐山旁边,像对待家中子侄一样,蔼然而详尽的介绍着:
“这是青山墨雪,青取自悬崖壁上的青云锦,墨源自于珍奇野味黑雪玉掌菌,食材难得,味道更是鲜嫩爽口,是我们王家寨绝不能错过的最顶级特色菜。”
“这是十方五味,是从酸甜苦辣咸5种味道中各取两份代表性食材,佐以明暗配法,历经数十道工序,方才能炒就的这一盘精华,它层次丰富至极,品味因人而异,你快尝尝你吃到的是什么味道。”
“……”
菜上来时,垂须乾便忘掉了出高楼时看到的血腥。
王中介绍每一道菜时,更让垂须乾口水横流。
没办法,这十天,他跟徐山在野外,真的是一言难尽。
徐山做菜,手法本就一般,还没有带调料,那味道实在是一言难尽。
垂须乾自己也不争气,只会烧火,从来不知道做饭为何物。
他们,至少对他自己来说,那吃饭不是为了吃,完全是为了生存。
因此,遭受了10天的蹂躏,看到如此精细的美食,垂须乾如何不心动?
只是,徐山每次听完王中的介绍,只象征性的吃一口菜,便放下筷子,颇嫌弃道:
“就这?”
“一般般吧。”
“只尝到难吃的味道。”
“……”
垂须乾也不敢多吃,每次只吃一筷子,就放下筷子,就像是附和徐山的评价一样。
实际上,他都快哭了。
美食当前,先吃啊,为什么要过嘴瘾。
至于十个美女?
这里也是她们很少来的地方,这里的菜也是她们很少能吃到的菜,但是刚经历了那么血腥的场面,她们实在是什么都吃不下。
看到红色的蔬菜或肉,她们甚至有点反胃。
好在徐山对这些菜的评价都是负面的,她们也不用委曲求全硬吃。
面对不配合的徐山,王中一点都不恼,只是叫着服务员,换着一道又一道菜。
面对尬坐着的美女们,王中却有些不满,寨里花那么大力气培养她们,就是让她们在这里干坐着?
在上菜的过程中,王中看着美女们:
“心兰,秋若,你们的琴箫可是我们王家寨颇有盛名,何不给我们王家寨尊贵的客人演奏一曲?”
王心兰,王秋若被点,连忙响应:
“好的村长,我们这就去准备。”
只要别让她们跟徐山互动就行,那个残忍、嗜血、可怕、喜怒无常的变态,万一把她们手撕了……
“子萱,你的舞蹈也是一绝,不给徐山表演一段?”
王子萱在十个美女中反应最大,吐得沸反盈天的,此刻脸苍白,腿超软,快虚脱了。
还跳舞?
但她不敢反驳:
“好的,村长。”
她开始表演了。
在美人组里,她练的是魅惑的贴身舞,但在正式表演的过程中,她恨不得距离徐山一丈远。
那舞蹈,没滋没味。
后来心兰、秋若的琴箫合奏,效果也一般般。
如此阴盛阳衰的饭桌上,一顿饭,吃得格外寡淡。
很快,饭菜上完了,徐山和垂须乾也将菜吃遍了。
王中深深的打量了没有丝毫异色的徐山一眼。
他正要再让人上菜,店里上菜的人却走到王中耳边,轻声说道:
“村长,我们没菜可上了。”
没,菜了?
王中一闭眼,再一睁,所有情绪都收敛了,他看向徐山:
“徐山,请恕我们招待不周,没想到我们准备的所有饭菜都不合你的口味,要不,你先在我们王家寨住下,我们再找人按你的口味弄些好菜?”
“总之,一定要让你满意才行。”
徐山站起身,摇摇头:
“算了,我来王家寨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吃饭,到此为止罢。”
“只是这建筑如此高大,做的饭菜却这般难吃,实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想,村长你让我来这里的目的,便是因为你不好意思毁灭它,想请我出手吧?”
“也好,就随了你的愿。”
“你们快离开吧,十息后,我就毁灭了它。”
众人听到徐山的话里有话。
柔弱的美女们毫不犹豫,拔腿就跑。
垂须乾看看站着的徐山,看看逃跑的美女们,看看自己的三大坨行李,不知所措。
徐山一挥手,用缠丝劲将他和东西送出去了。
大堂只剩下两人。
王中脸上挂不住,终于变了色:
“徐山,你果然是我的知己,知道我的良苦用心,这里就麻烦你了。”
徐山的倒数出了声:
“五,四,三……”
王中再顾不得形象,杵着拐杖飞快的向外跑。
“二,一,零。”
徐山全身力道凝聚于一掌之上,用力拍在地上。
王中在最后关头,狼狈的冲出了食堂,再门外守着的中年壮汉的搀扶下站起身,回头看去。
大地开始深陷,高楼轰然崩塌。
所有的一切,折叠在一起,再看不到半点辉煌模样。
十数息后,一切归于沉寂。
《悦客溢香》的食堂,只剩下陷地数丈的深坑里的废墟。
废墟之中,徐山张大嘴,将胃里用透明的气包裹着的食物引出来,吐在一旁。
然后脚向上一蹬,冲破屋顶的阻碍,冲向云天。
从废墟出来的他,身上没有一丝丝杂乱污渍。
仿佛天外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