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之末,申时之初(下午3点左右)。
洛家家主,洛宾王,悬着空空的左腿,杵着银木色拐杖,带着酒馆花娘和两个孩子,一瘸一拐的来到垂氏佣兵行。
花娘三番两次想去搀扶洛宾王,都被推开了。
“老子虽然瘸,但还能走路,不需要搀扶!”
习惯毒舌的花娘,面对洛宾王,就像酒馆酒客面对她一样,想要靠近却总被推远。
作为弱势的那一方,毫无尊严,毫无办法。
在洛宾王旁边,是夏家队伍。
夏家家主夏永德,是一个做什么都笑笑咪咪、和和气气的大胖子。
他带着的是辅助玄煞城卫军,留下三个风招会刺客的镖师队伍——也就是陈恩林、老赵、老燕在内的几人。
他们跟洛家来,不是他们与洛家约好了,他们是尾随对方来的。
当然,夏永德不会承认这一点,他的字典里,所有保证更安全的卑鄙算计,都是幸运的巧合。
他的表现也只把这一次的遇见,当成巧合。
看到洛宾王和花娘的互动,他甚至会像普通路人一样打趣:
“老洛,你这样可太伤害花娘的心了,长宁城谁不知道花娘对你的心意?你呀,真不知是瘸子还是瞎子。”
“花娘,在洛家酒馆做得不顺心,可以就来我们夏家嘛,我们夏家肯定把你当宝贝。”
洛宾王懒得搭理怎么骂都不会生气的夏永德。
花娘毒舌:
“你们夏家的宝贝不是龟壳吗,遇到事了躲着,没遇到事防着,什么时候能少得了它?”
夏永德无奈一笑,他们夏家做镖局生意,要到处跑,不与人为善,反而处处与人相争,处处结仇,谁还敢信任他们啊。
事实上,他们倘若遇到真的做得很过分的人和事,也会报仇,只是不可能主动宣传,也很少为外人所知罢了。
“花娘,我是在帮你说话诶,你怎么跟老洛一样不识好人心……”
“我确实不识乌龟王八心,不同物种,不识也罢。”
“……”
——
大同商行副行长,张舟,是独自一个人来赴会的。
他神色轻松,步履从容,仿佛不是走在一个每天都在死人的危险城市,而是漫步于美丽浪漫的和平花园。
越向垂氏佣兵行,地方越荒凉。
但是张舟却对所有荒凉都充满了兴趣。
那藏在树叶里鸣叫的蝉,那躺在水坑边石头上的青蛙,那偶尔路过匆匆走开的人。
都让他有许多逗留的理由。
他巧合的遇到了另外一行人。
黑市,有来有往铺老板赵天存代替黑市真正的主人前来聚会。
赵天存可能是亏心事做多了,出行带着二十个玄煞城卫军。
他就待在二十个玄煞城卫军中间,看不到路上的风景没有关系,不被想收拾他的人看到就行。
也因为如此,他没有看到张舟,张舟本来想主动跟他们打声招呼。
“嗨,各位小老弟下午好啊,你们也是参加聚会吗?代表城主府还是谁?”
但没有人理他。
双方在路上打了个照面就交错而过。
——
当然,要数人最多的队伍。
应该是红楼。
蔡春花关了红楼,带着壮汉在内的所有三十个打手,五十个陪酒的小妹,莺莺燕燕,热气腾腾的走向垂氏佣兵行。
路上,所有人看到这个队伍,都不得不退避三舍。
退开后。
男人看姑娘, 这种不要钱就能免费看的场景,他们选择好好珍惜。
女的同样在看姑娘,指指点点,碎碎念念,絮絮叨叨,同样好不惬意。
与他们走在同一条路上的,有很多家族。
比如庄应雄带队的庄家。
庄家队伍要多寒碜有多寒碜,跟叫花子似的。
他们讨论的话题,不是这次聚会要谈些什么,而是既然有聚会,那有没有聚餐,聚餐有没有肉。
他们之间有清醒者:
“垂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支付客卿的抚恤金都得好大一笔钱,哪里还有钱请我们吃饭?”
但有人不讲道理,只讲玄奇:
“我掐指一算,今天有白吃白喝的饭。”
红楼队伍里一个陪酒姑娘,听到这话,笑嘻嘻喊着:
“官人,要是没有白吃白喝的饭,来我们红楼啊,在我们红楼吃饭,有白玩的云裳哟。”
庄家人没听出来这话里的调侃,他认真的问:
“白玩的可以换成白吃白喝吗?”
陪酒姑娘们相视一眼,哄堂大笑:
“云裳,你不行呀,白玩都没人要。”
云裳嘟着嘴,跺着脚,装做生气了。
——
言而总之,长宁城除了城主府以外,几乎所有叫得上名字的势力,都如约来到了垂氏佣兵行。
他们依次通过接待大厅,在‘光头大叔’垂满昌的见证下,一一穿过走廊,进入内院。
幸好,内院只剩一半的空地,也足够的大。
装得下百余垂家人,装得下数百客人,还装得下一座泥土堆成的小山。
各个家族在这里相互寒暄,相互套近乎,其乐融融,好不热闹。
黑市代表赵天存,这时候敢离开玄煞城卫军,露面跟其他人聊天了。
可惜,有正经生意的人都讨厌黑市;
去黑市的人都讨厌有来有往铺抽10%的交易税,还有各种低买高卖的套路;
就算不讨厌黑市,也不讨厌有来有往铺,也因为城主府今天抓走了垂满胜,却一直不给一个说法的诡异态度,不敢亲近;
当然也有所有的都不讨厌的人,那就是大同商行副行长张舟,可在路上,张舟主动跟赵天存打招呼,赵天存不搭理他,他现在还哪好意思热脸贴冷屁股。
因此,赵天存无天可聊,无寒可暄。
他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只能做一件事,找茬:
“诶,你们垂家怎么做事的?邀请我们来聚会,却连一把椅子、一壶茶都不给我们准备,有这样待客的吗?”
哪曾想,这一句茬,正好踩在了垂家准备的表演之上。
“这位黑市代表说的不错,聚会怎么能连一把椅子都没有呢?”
垂满饮看向徐山:
“小山,现在人来的差不多了,我们也该把桌椅弄出来了,你觉得呢?”
徐山点点头,拿起锤子,用力一砸。
泥土堆成的小山开始震动,分解,化成一滩,密度均匀的微粒。
这些微粒慢慢聚合在一起。
100张桌子,800把椅子,在10息之内悄然成型。
还剩一点材料,徐山想了想,又用10息时间,做了100个茶壶和800个茶杯。
说要一把椅子一壶茶,那就肯定要备齐啊。
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