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很有眼色地收回了自己的脚,低头站在了角落里。
“六妹妹。”四姑娘悄悄地走到了她的身侧:
六姑娘点了下头,和她打了声招呼:“四姐姐。”
“刘妹妹来得晚,怕是还不知道。方才卢三姑娘说,永安郡主将来要招婿。”
“招婿,这又怎么了?”
“六妹妹怕是不知道。在西越,只有家中无子的人,才会招婿。卢三姑娘那是在骂九王府,绝户呢。”
最后一句话,四姑娘说的很小声。
六姑娘恍然。
九王府得了嫡子的事情,除了那日去参加宴会的太太,并没有太多的人知晓。
再加上那孩子在出生不久之后,就被送去了宫中,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卢三姑娘当众口不择言,指责九王妃无子。
那便是再说九王妃有七出之过。
按照西越的规矩,无子,便可休妻另娶。
再加上,前几日出了谢九的事情。很难不让人怀疑,卢三姑娘此时这么说,是不是想要逼九王府休了九 王妃,然后让她成为正妃。
“这位卢三姑娘,也算是出身名门。这说话做事,怎么如此不经大脑呢?”
六姑娘踮起脚尖,细细地打量着和郡主争辩的卢三姑娘。
长相平庸,行为举止粗鲁。
也不知太太究竟是看上她什么了,竟然这般看重。
“因为,她是嫡女。”四姑娘眯了下眼睛,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
这说的倒是实话。
西越极为看重人的出身。
即便是这个人无才无德,但只要是三公之一、五大世家和九卿之一的出身,那便让人高看一看。
“就算是嫡女,也应该知晓,祸从口出。”
“卢三姑娘小时,长的珠圆玉润。随口说的话,也是可爱。但现在还是这般口无遮拦,当真是让人觉得讨厌了。”
她也不喜欢这个卢三姑娘。
“四姐姐,若是此时回府,母亲问起,四姐姐要怎么回答?”六姑娘转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四姑娘拿帕子擦了擦嘴,浅笑盈盈,“如实说。”
姐妹俩相视一笑。
卢家三姑娘气走了永安郡主,偷盗永安郡主玉佩的消息,不胫而走。
宴会还未结束,卢家就来人把三姑娘接走了。
亭子里又恢复了方才的热闹。
六姑娘和这份热闹格格不入,带着听雨躲在了角落里。
吃着糕点,喝着茶,偶尔听着那些贵女们说些从未听到过的消息,也算是过的惬意。
四姑娘几次想要和她说话,却都被相识的人拉走说话。
午时末。
“六妹妹。”
李二姑娘眼眶发红,声音哽咽:
“这次要多谢你了。”
“若不是你发现了,怕是……”
她哭的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她心里很自责,也很愧疚。
三妹妹从小就很乖,也很听话。
无论是得到了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会先拿给她的。
反观她这个姐姐。
忙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少了对三妹妹的关心。、
以至于三妹妹年纪轻轻地就得了这样的病。
六姑娘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安慰人,憋了半天,才吭哧瘪肚地挤出来一句话,“你莫要难过了。”
李氏并不是九王府,李二姑娘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就算是她和李二姑娘互称姐妹,万一她一个没给李三姑娘治好,李氏怪罪,李二姑娘人微言轻,也帮不上她的。
再者,就算是科技发达的现代,还有很多的疑难杂症治不好。更何况是这样落后的朝代,想要治疗肺痨,难上加难。
“六妹妹,你能不能治?”二姑娘觉得她都能把九王妃从鬼门关拉回来,肯定能有办法救她妹妹的。
六姑娘没有立刻说话。
她是有办法能治李三姑娘的病,但是……
六姑娘想了想,道:“这事,我得问问老太太。”
言外之意,这件事要问过长辈的意思。
李二姑娘愣了下,随即笑道:“你说得对,这事儿是要母亲下决定的。”
她和母亲说这件事时,母亲压根不信。
是她求了母亲,又让人去请了母亲新任的郎中过来给三妹妹诊脉。
确定三妹妹得的是肺痨,母亲这才不说什么了。
想着母亲眼中对六姑娘的不信任,李二姑娘深深地叹了口气。
想要说服母亲让六妹妹给三妹妹诊断,更难。
六姑娘和李二姑娘说了会儿话,便带着李二姑娘给诊金,上了永安郡主的马车。
永安郡主扫了一眼她手里的荷包,调侃了两句:“哎呦,六姑娘这下真的要成小富翁了。以后,我可要六姑娘养了。”
六姑娘被永安郡主说的红了脸,“郡主惯会打趣我,”她把荷包挂在了腰上,“郡主,我想请您帮个忙。”
好似在找完漼公子帮忙之后,和郡主开口,也不似从前那般吞吞吐吐了。
永安郡主以为她是替卢三姑娘说情,眼中划过一丝不喜:“说来听听。”
“我想让您,把我身边的听雨要走。”
六姑娘细细地解释着:
“我在外面置办了私产,想要听雨去帮我打理。”
永安郡主眼中的不喜,散去了不少:“就是你用漼公子的名义,在三九胡同买的铺子吧?”
永安郡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放心,这事儿我会帮忙的。”
六姑娘忙起身道谢:“多谢郡主。”
永安郡主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六姑娘眼睫微垂,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靛蓝色绣着百合花的荷包,“郡主,这是我平日里做的一些益气养血的药丸。每日吃一粒,能益气养血。”她意有所指。
永安郡主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你这心思倒是很巧。”她从荷包里,倒出来一粒药丸,细细地闻了闻。
她只是闻到了一股淡淡地檀香味,其余的什么也没闻到。
“不过是做些药丸,来打发时间罢了。”六姑娘神色如常。
永安郡主把荷包放在了怀里,不紧不慢地拿了块糕点吃。
大约一盏茶后。
六姑娘站在谢府的门口,看着永安郡主的马车离开了,她才转身,提起裙摆上了石阶,进了谢府。
她才进了后宅的,等在角门门口的青禾就迎上来了:
“姑娘,出事了。”
六姑娘的脚步稍顿,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太太知道了三姨娘手里的账本来历了。”
青禾把自己打听到的事情,和六姑娘一一说明,
“奴婢想着,太太此时请您过去,怕是要借机对付您了。”
太太从前不喜六姑娘,但看在她是个庶女,能帮得上她儿子的忙,好好养着就是了。
但如今不同。
她站撸出来的聪慧能干,已经超越了她的嫡子和嫡女。
这是太太万万不能容忍的。
上次,太太故意栽赃陷害,意在拉拢。
这次,太太让她过去,怕是要开始动手除去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
上次,是有老太太。
太太不想做的太过火,落下个苛责庶女的名声。便借着老太太的话,将这事轻轻揭过去了。
这次想要全身而退,有点难了。
谢六姑娘朝着正院走,心中还在不停地思索着要怎么能逃过一劫。
“你留下的东西,都毁了吗?”
“都毁了。”
“太太是从谁那里听说这件事是我安排的?”
“是九姑娘。”
六姑娘脚步一顿。
谢九为了讨好太太,让她在谢府的日子过的好一些,竟然真的 出卖她了。
“青禾,你是太太身边的人,知道太太最忌讳的是什么吗?”
“太太最忌讳有人别有用心。”
“谢九如此讨好太太,不过是为了她的婚事能顺利。那假如,她的婚事要牺牲二姐姐的婚事,你觉得太太能容忍吗?”
六姑娘的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青禾困惑,“姑娘的意思是,要将三姨娘手里的那些账簿,变成二姑娘的嫁妆单子吗?”
六姑娘点头,“目前,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可是姑娘,嫁妆单子一项是一式三份的。咱们不知道这上面,具体有什么啊?”
嫁妆单子都是太太亲自准备的。
虽说,大家都知道二姑娘出嫁,大概准备了什么。但是,想要知道具体的,还是有点难。
“不用具体,那些大概就够了。”
六姑娘心里有了主意,去正院的脚步,都比之前轻快了许多。
“母亲。”
六姑娘朝着太太福了福身子,又给站在太太身后的九姑娘福了福身子。
九姑娘给她还了半礼,神色淡淡地站在太太的身后。
太太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紧不慢地说了句:“六姑娘,你可知错。”
六姑娘微微垂头,“女儿不知。”
“青禾竟然敢给背着我私自记录账册!”
太太重重地砸了下旁边的小桌,厉声道:
“而你,竟然敢把它送给三姨娘!”
“你知道不知道,一旦那份账本落入了旁人之手,意味着什么!”
“谢六,我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太太心里明白。
谢六对她表现的在恭顺,她对她再好,她们俩中间也始终隔着一个已经死去了的五姨娘。
她不可能不恨。
她也不可能在容得下她。
太太冷眼瞧着面上乖巧的六姑娘,心中那股杀意渐起。
“母亲,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