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带着她去了一个偏僻的牙行。
还没走近,一直等在这里的十四就迎了上来:
“青禾姑娘。”
他瞅了瞅青禾的身后,没看到六姑娘,他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十四。”
她笑道:
“您今儿怎么来了?”
十四看了眼站在她身侧的晏氏,
“公子说,让我带她走。”
青禾看了一眼一直低头不说话的晏氏,又看了看十四,大大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那就麻烦十四公子了。”
这个晏氏,应该是漼公子替姑娘找的。
“青禾姑娘客气了。”
十四站在原地,一直看到青禾的身影都看不见了,他才开口:
“我们走吧。”
晏氏咬了咬唇,眼中划过一抹不安。
但最后,还是跟着十四走了。
两个人走了大约两刻钟,到了一处远离城中心的小村庄。
“公子给你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
他把早就好的路引,递到了晏氏的面前:
“你从今日起,就是晏娘子。家是江北的,是和家人来上陵探亲,和亲人走散了。”
晏氏满脸欢喜地接过了十四递过来的路引,所有的不安在这一个烟消殆尽:
“多谢公子。”
有了它,她就不再是人人厌恶的扬州瘦马,也不再是谢大公子的妾室了。
从今日起,她也是出身清白的良家女子了。
“姑娘珍重。”说完了该说的话,十四公子就离开了。
晏氏压不住满脸的笑意,朝着和十四相反的方向,迎着朝阳,去了她一直向往的远方。
谢府,竹苑。
“姑娘。”
青禾从外面进来:
“五太太和三太太去了老太太的福安堂。”
六姑娘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眼看着青禾。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
“是吗。”
她道:
“老太太不喜父亲,厌恶母亲。她偏心五房,喜欢五叔。三婶儿和五婶儿又是自小就相识。”
“她们能凑到一起,并不奇怪。”
青禾立在她的身侧,并未出声。
她拿起了看了一半儿的书,随意地问了一句:
“咱们的人,都安排好了?”
“奴婢早些日子吩咐了小铃铛,没事儿去各处转转。”
“这会儿,和谢府的姑娘婆子们相处的都很好。
她也趁机让小铃铛找了几个不起眼的在各房伺候的小丫头,有事儿没事儿地凑在一起说话。
六姑娘淡淡地嗯了一声,“这件事你安排的很妥当,”她道:“刘嬷嬷还在伺候母亲吗?”
“是。”她倒也真心佩服刘嬷嬷。
太太都已经病的下不来床了,她还尽心尽力地伺候着。
“我记得洗衣房的嬷嬷年岁也不小了,就让刘嬷嬷去洗衣房当个管事嬷嬷吧。”
“青竹去伺候父亲吧。”
刘嬷嬷从前是太太身边有脸面的管事嬷嬷。
让她去洗衣房,那可是真是这辈子都别想出头了。
青竹长相出众,又是太太身边的大丫头,得太太看重。
大爷曾和太太讨要过,但太太一直都未答应。
她自己也知趣,尽量避开谢文正。
如今被六姑娘送给了大爷,那日后……
“是。”青禾心惊。
她是知道的。
当初,青竹曾冷眼旁观五姨娘的死。甚至是在五姨娘死后,她还在暗中使绊子,刁难六姑娘。
如今,六姑娘不动声色地除掉了太太、二姑娘,老太太缠绵病榻,大公子自身难保。
现在又轮到了曾经参与过五姨娘死的这些人。
她又很庆幸。
姑娘从未因为她是太太身边的人,而猜忌她。
反而是处处重用她。
相比较日后成了主子,在姑娘面前也要自称婢妾的青竹,她已经好很多了。
“漼公子那里来信了吗?”六姑娘忍不住地蹙了下眉,问起了漼公子。
青禾摇了摇头:“还没送来什么消息。”
六姑娘眸色更深了。
漼家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时间长了,怕是会稳不住父亲了。
“青禾,更衣,我们去给世子太太复诊。”
她得出去找漼公子,当面问问才行。
“是。”
青禾忙伺候着六姑娘换了衣服出门了。
六姑娘并没有立刻去国公府,而是去了漼时桉经常去的茶舍。
在茶舍等了会儿,漼时桉的马车才慢慢悠悠地过来了:
“公子,是六姑娘的马车。”
十四的话还未说完,漼时桉就迫不及待地下了马车,快步走到了六姑娘的马车旁,躬身一礼:
“六姑娘。”
六姑娘掀起了马车帘子,露出了小小的缝隙:
“漼公子。”
漼时桉淡漠如菊的眼中,升起了一丝浅浅的暖色,渐渐蔓延到整个眼睛:
“你上次送的栗子糕,很好吃。”
他极其厌恶那种甜腻的糕点。
偏偏却极为喜欢六姑娘送来的栗子糕。
鲜香四溢,软糯香甜。
现在想起,他的嘴里还有栗子糕的香味。
“公子喜欢就好。”
六姑娘不在外面逗留太久,
“我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漼时桉点头,“这事我想过了。既然令尊想要往上挪一挪,那就别去户部了。”
他虽不在朝廷,但朝廷上的那点事情,他还是知道的。
户部正烦着要如何给北边戍边的军队凑粮草和军饷呢。
谢文正此时过去,那不是要引火烧身吗。
“那漼公子有何高见?”
“翰林院编修和国子监,谢家叔父可自己选一个。”
谢文正没什么大才,去六部或者是三公九卿怕是他那点心眼子都不够活下来的。
翰林院编修和国子监,虽没什么大的出路,但好在也是个清闲又有品阶的官员。
只要谨慎小心些,肯定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六姑娘想的却是,入了翰林院,将来就有可能去今上跟前伺候。
她爹那个嘴没把门儿的,万一说错了话,她们谢氏上下全族几百口的命,就得挂在裤腰带上:
“公子也属意国子监?”
漼公子的眼中,流过一抹淡淡的流光:
“我只是觉得,依照谢叔父的性子,国子监是最合适的。”
六姑娘心里有数,“我会和父亲好好商议的,”她再次真心实意地和漼公子道谢:“这次又麻烦公子了。”
漼时桉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腰上的荷包:
“六姑娘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