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都在指责三太太。
唯独没人说三太太这些年来,心中所有的委屈。
三太太抬眼,看着屋里那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是陌生的脸,心中泛起了一阵无法说出口的痛苦。
她们都不是她,无法感同身受。她们又都是她,今日三爷能为了一个妾室,践踏她作为正室的脸面和尊严。焉知他日,她们的枕边人,又会为了旁的事情,旁的人,弃她们敝履呢?
“二嫂说的好轻巧啊,”三太太忽地笑出了声儿,“要是二嫂当年能把如娟留下来,二爷还会待你如今日这般吗?你们夫妻二人,还能像今日这般相处吗?二嫂处处讨好二爷,不就是因心中有愧吗!”
如娟,是二爷心中不能提及的一个名字。也是二太太费尽心机想要取代的一个人。
二太甜转头去看二爷。
二爷果然在三太太提起如娟时,脸色稍稍变化,但转身即逝,又恢复了如今的波澜不惊。
在座的众人,对于三太太提起的如娟,面上或是露出了困惑,或是不忍,但更多的却是怀念。
六姑娘听五姨娘提起过如娟姑娘。
那位姑娘是从小伺候着二叔,做事周全又得体二房大丫头。得谢二爷看重,连刚进门的二太太都要避其锋芒。那位如娟姑娘若是活着,二房定不会是如今这般和睦。
二太太终于变了脸色,温柔的眉眼上,覆盖着凛冽的寒风:“三弟妹提起如娟,是在说三房的二姨娘把三房的四姑娘放在我的身边养着,而不是三房人身边吗?是在说,当初如娟也是这样防着我的吗?”
三太太讥笑道:“难道不是吗?”
二太太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向满是笑意的眼中,满是凉意:“二爷看重如娟,那我也会看重如娟。二爷想要给如娟一个名分,我自然也会同意。二爷心中所想,便是我心中所想。三弟妹,你要用如娟挑拨我和二爷,也算是你难得的聪明。”
三太太冷笑,“你惯会说些场面话哄骗人!”
二太太冷着脸坐在了一旁,不紧不慢地喝茶。对于三太太的事情,不发一言。
三太太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大哭着。
三爷正想着要不要她身边伺候的丫头去把她扶起来,就听得外面伺候的丫头匆匆地跑进来了:“三爷,二姨娘出什么事了!”
三爷挑眉,“又怎么了?”
来人道:“今早二姨娘吃了太太送去的鸡汤,就开始腹痛。没过一会儿,身下就全都是血了!”
她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三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抬脚踹了三太太一脚,厉声道:“毒妇!连我谢氏的子嗣都敢害,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干不出来的!”
三爷那一脚踹的狠了,三太太趴在地上缓了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不是我做的!那个贱人根本就没怀孕,怎么可能吃了一碗鸡汤就滑胎了!”
三爷眼中满是厉色:“你少狡辩了!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你趁我不在府中,给我的妾室安排外男!让他们青楼的妓子一般随意接客,挣来的银子全都进了你的腰包!那些妾室若是敢不从,轻则打骂断了她们的用度,重则直接将人勒死了!于氏,你如此心狠,如何能当得起我们谢家三房的正室太太!”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三太太的蠢笨,阖府无人不知。
但怎么也没想到,三太太竟然能干出这么丢人的事情来。
五太太捂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眉宇间一片嫌恶。
这么脏的事情,要是让她腹中的孩子听去了,那就不好了。
四太太眼中的嫌恶一闪而过,用帕子点了点唇角,借着低头喝茶的动作,掩去了眼底的震惊和厌恶。
二太太像是早就摘掉了一般,眉眼平和地看着她。
六姑娘心里很愤怒。
三爷这是在告诉她,这谢府的后宅,依旧是不堪一击。三太太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出这么肮脏的事情,就是她管家不到位。
六姑娘使劲儿的捏着手里的帕子,白皙光洁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的三太太。
看来,她还是太心慈手软了,才会让人觉得她很好欺负。
六姑娘淡淡开口:“去请府医给给二姨娘看诊,”她道:“至于其他的事情,等长辈讨论过,再看看怎么办吧。”
“是。”来人朝着屋里的主子福了福身子,便转身离开了。
“这事还能怎么办!”三爷丝毫不顾及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翻脸无情:“这个毒妇,残害妾室,毒杀庶子,我们谢府怎么可能容得下这样的毒妇!”
言外之意,便是要休息了。
这也是三爷心里的打算。
三太太出身在上陵城来说,并不是特别的高。人又不是那么聪慧,还斤斤计较,身上一股子市侩气。长的又不好看,没有一样能拿得出手。
在三爷的心里,他的妻子虽比不上孟门贵女,但也要和二嫂那样,知书达理才行。
三太太看着一脸冷漠的谢三爷,心底一片荒芜。
她从未想过,她和谢三爷会走到相看两厌。
少年慕艾的深情,终究是抵不过人心变换:“你是想要休了我?”
三爷怒声道:“为何不可!你瞧瞧你做的那些事情,我没开祠堂,将你大卸八块,你就该感恩戴德了!我如今只是休妻,留你一命,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知足,知足,”三太太苍白的脸上,强扯出一抹笑意,“三爷从来都是这么善解人意,我怎么会不感激呢。”
她的话音才落,趁着众人还没反过来,朝着屋里的柱子就冲过去了。
顿时,鲜血糊住了她的整张脸:
“我死了,也是明媒正娶的正妻!无论谁成为你的妻子,在我的排位前,也只能执妾礼!”
“快去请郎中!”二太太尖锐的叫声,传的很远。
整个花厅,人仰马翻。
竹苑。
“怎么样了?”青禾揉了揉肿痛的额角,一脸疲惫地看着才从外面进来的青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