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科似乎是喝多了,原本和常安只是聊一些婚后的事情,但是不知怎么的,顾老爷子一杯接着一杯,喝着喝着就开始扯到别的事情上面去了:
“永和啊,你知道吗?那日你亲自来到我家提亲的时候,我心里还是不太愿意把鲤儿嫁给你的。因为外面太多人传言你的不是。”
“但是那日见你,无论是从谈吐还是从行为上来说,我觉得都不太像传言中所说的那样。再加之你们二人又看对了眼,老夫也不好多说些什么。就算是到了你迎亲那日,哪怕是听了你的五首催妆,老夫都还是有些隐隐担忧。”
“再后来,老夫也是见到了你的真心,是实实在在地对鲤儿好,所以我也就放下心来了。”
顾科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举起酒杯了,说道:“先前猜忌,是我的不对,好女婿,走一杯!”
常安听着顾科一大段的话,似乎感到有些......尴尬?但是出于面子和礼仪,他也还是举起了酒杯回了一杯。
一杯过后,顾科又继续说道:“先前对你的猜忌,你若怪我倒也是情理之中,但是鲤儿我们家唯一一个女儿,我们也是怕她受委屈。”
“哪有父母不爱自己的儿女的,鲤儿乖巧、懂事,性子也温柔,但因为我们家都宠着惯着她,所以她就容易有些小脾气。”
“虽说不可能会出现那种情况,但是我还是要说,若是鲤儿以后闹脾气,惹了什么祸,就把她送回我们顾府来,交由我们来管教。”
“不会不会,鲤儿一向很乖,从不惹祸。”常安也连忙说道。
“哈哈哈......”顾科笑了两下,举起酒杯来说道:“我还以为全天下,鲤儿只有我们这些家人疼,没想到你这个做夫婿比我们都要宠着她,这杯我敬你。”
“好。”常安也是拿起了杯子,喝了下去。随后顾科又倒了一杯,又说再喝一杯,常安也只能笑着应承,但是刚打算抬手,就感觉到一只熟悉的小手压住了自己的手臂。
“常郎别喝了,父亲已经醉了。”顾鲤皱着眉头说道,“今夜可还是要守岁的,不能喝多。”
说着,顾鲤就把酒杯从常安的手里拿了出去,替着他喝了下去。无奈,常安只好就此作罢。
这会儿,又有几个家仆走了进来,为首的家仆手里端着一个大盘子,想不用想上面放的肯定是饺子。剩下的几个家仆都端着托盘,上面是汤圆。
周匡平看着饺子和汤圆,疑惑地问道:“这是何物?看上去很是新奇。”
“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饺子和汤圆,都是永和做的。”常文孟说道,“上回阿晴也应当是吃过了。”
周匡平又把目光放到了常文晴身上,对方也是回答道:“冬至那日就吃过了,味道着实是不错。”
常文孟此时招呼道:“好了好了,诸位,来吃点饺子汤圆。”
在招呼下,那些吃过的没吃过的都动起了筷子,但是王维却没有一起来,而是拿着手里的汤圆吃着。高适见此还问了一句:
“王兄,你怎么不吃饺子啊。”
“我是佛祖信子,不食荤腥。”王维答道。
高适表示理解地点点头,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汤圆,说道:“那王兄就吃我的汤圆,我替王兄吃了饺子?”
“好。”王维淡淡一笑,而高适便把身前的汤圆放到了他的面前,然后又夹了一些饺子。
一顿饭过后,众人也是吃饱喝足了,周匡平倒是有些惊讶地说道:“不知为何,今日居然意外地很有胃口。”
一听到这句话,高适就有些懵地抬起了头,上回冬至在场的一些人也是把目光都放到了自己的身上,这让自己更懵了。
常文晴笑着说:“应当是托了高郎君的福。”
周匡平也有些疑惑地看向了高适,常文晴又继续笑着说道:“高郎君是习武之人,吃饭时自然是大快朵颐的,若是没有高郎君在,这一桌子菜还真的吃不完呢。”
“是高适......有什么问题吗?”高适有些懵地看向了一旁的常安。
“没什么问题,周御史先前有些肠胃不适,平日用餐时都没什么胃口。”常安笑着拍了拍高适的肩膀,“今日有高兄在侧,谁都吃了不少,就连平日少食的摩诘兄都多吃了两碗汤圆。”
高适愣愣地又看了一眼一旁的王维,才看到王维刚刚放下第二个装着汤圆的碗,有些满意地喝了口茶。
“算了算了,你也别管这些了。”常安看他这个样子,就干脆让他不用想了。
“王摩诘,高适,我们这里客房也是足够的,是否要留下过个夜?”常文孟一边招呼家仆来收拾桌子,又一边说道。
“这......”王维与高适对视了一眼。
随即常文孟又继续说道:“除夕守岁,自然是要家人聚在一起才叫团圆。而我也说过,今日你们二人就是我们常府的家人,就是不知二位可否给老夫一个薄面?”
常文孟都这么说了,王维和高适也是不好推辞,只好在原地坐定,随后常文孟就吩咐了两个家仆去给二人准备客房了。
而顾科一家与周匡平夫妇,都是需要回到家里去的,于是常文孟又吩咐了家仆准备礼物去送一送他们。
而剩下的常家三人与高适、王维也就进了正厅里,此时的正堂中间也摆放了一个炭盆,而在炭盆的四周也是摆了坐榻。
“摩诘兄,高兄,今日吃的可还好。”常安牵着顾鲤坐下,同时问道。
“托永和兄和高兄的福,吃的很不错。”王维微微笑道,坐到了炭盆前,顺带整理了衣服,使其看上去整洁一点。高适则坐在了王维的旁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真儿准时地把药端了过来,此时常安却喊着了她:“真儿?”
“公子,我在。”
“你去找一下怀琴,和她一起过来。”常安吩咐道。
很快,真儿就带着怀琴来到了正堂里,常安看到了之后,便问道:“怀琴,你跟着我多久了?”
“回公子,十年了。”怀琴不知道常安为什么这么问。
“那你也算是我们的家人了,一同守个岁吧。”常安说着,随后又看了一眼顾鲤,问道:“真儿也是自小跟着你的吗?”
顾鲤点了点头,说:“真儿你也一同来坐着吧。”
“都跟着服侍了这么久了,就算不是家人也快成为家人,一同守个岁吧。”常安笑着说道。
怀琴和真儿也只好坐下,常安回过头来,才发现顾鲤在掰着指头算着些什么:“一、二、三......十、十一。”
常安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了顾娘?在算什么呢?”
“啊......”顾鲤连忙把手背到背后,紧张地说道:“没有没有,没在算什么。”
常安挑了一下眉毛,凑到她的耳朵旁低声说道:“算了十一,好像是常郎我的生日吧?”
说完之后,他还满是狡黠地摸了摸顾鲤的发顶,惹得顾鲤有点紧张,紧张到有些脸红了。但是嘴巴还是很硬地说道:“才......才不是!”
“真的不是?”常安双目微眯,换了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他。
这下把顾鲤看得更紧张了,她甚至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但是还是坚持说道:“不......不是在算常郎的生辰......”
看着顾鲤这微微发红的眼眶,常安也是没有再继续逗下去,而是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宠溺地说道:“顾娘不打算说,那我就不问了。”
他拍了拍她的发顶,稍稍安慰了一番后,抬起头来一看:怀琴和真儿正在玩着翻花绳;而常文孟此时正在和王维和高适交流,说着说着二人还看了常安一眼。
这时,常安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牵住了,他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一旁的顾鲤,发现她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柔光。
“又怎么了?”常安凑到她耳侧问道。
“今年算不算是我和常郎一起过的第一年?”顾鲤也小声地问道。
“算啊,当然算了。”常安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顾鲤此时又红了脸,“常郎可不可以以后每一年都和顾娘一起过啊。”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常安眉头一挑,说道。
“我......我说的是,只有我和常郎两个人一起。”顾鲤那带着期望的眼神,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常安。
“这个......恐怕不行。”常安想了想,说道。
听到这里,常安就感觉到牵着自己的小手微微松开了,原本望向自己的那双眼睛也开始黯淡下去了,看上去很是失落。
是啊,常郎那么优秀,才华又好武功又高,还很有可能高中进士,多少人家的娘子会喜欢常郎都说不定呢。我这样不就是有些自私了吗?
这时她就听到耳边有人说道:“应该是三个人,还要再加上这个。”随后便感觉自己的小肚皮被戳了一下。
“常郎瞎说什么呢。”顾鲤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掐了一下常安,说道:“现在还没有呢。”
聊着聊着,外头忽然传来了沉重的钟声,就是寓示着子时到了,新的一年开始了。众人也是纷纷起身,按照规矩,在座的各位按照从小到大的辈分开始拜年。
年纪最小的是才十六岁出头的怀琴,便是由她先来对常文孟拜年,随后又对着常安行礼拜年。然后就是真儿,照例是先常文孟再到顾鲤。然后第三个是高适,再到顾鲤,然后便是王维,最后是常安。
“那我也在这里,祝各位新一年能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常文孟最后一个给众人行礼祝贺,但是常安此时看向外头的天空,却没有看到烟花。似乎是因为所处的时间不一样吧,但是好过一个人在热闹里孤独好过。
常安就这么想着,拉起了顾鲤的手,朝着房间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