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洛晚尘依然住在当初与楚梦栖同住的小院里,抬头望着叶子落尽有些萧瑟的参天大树。
当年他陪着楚梦栖在这株大树下一起度过那几年。他们个子在长高,而大树也不知长高了多少。
八年,他的师弟又回来了。
只是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柔弱的小皇子,而是平定边疆的离王。不知道他改变有多大呢。
带着曾经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拼命保下的的高翎高五娘回来了。
不得不说世事如此奇妙,最后楚梦栖还是娶到了心爱之人。
当洛晚尘得到楚梦栖从千里之外送来简短书信之时他简直不敢相信:娶妻如愿,其乐与君分享。
当年建议高翎去离川,楚梦栖后一年也跟着去离川,无论是别人想贬他还是他想去,楚梦栖义无反顾地。
洛晚尘并不是没想过要跟着楚梦栖一起去离川,这个师弟太过娇弱。那么远的地方,蛮族凶悍,洛晚尘怎么能放心得下。
楚梦栖拒绝他的相陪,留在北都等他回来。
像洛晚尘这般仙姿之人就应该养在北都,受人膜拜。而不是为沾染世俗的污垢。
就像洛晚尘的衣袍,可以旧,但不能脏。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娶到心爱之人,历经千辛万苦回到北都。
这种喜悦楚梦栖最想分享给他的,洛晚尘替他感到高兴。
那个柔弱的师弟,还是活成了皇子杀伐决断的样子。想到此处,洛晚尘叹了一口气。
洛晚尘正想着以前与楚梦栖一起爬树看外面街巷的欢乐时光,同行的两位姑娘哪个脸长得更美,那个衣裙穿得更好看,街角的大叔今天生意不怎么好……
青衣小童进来垂手抱拳道:“师叔,外面有自称您师弟的楚居士求见。要不要打发走了?”
这位小童是人精灵话不多,洛晚尘喜欢他这种话不多又聪明小子。
洛晚尘脸上一阵风轻云淡的轻笑,小童却觉得拨云见日的快意,他的师叔可从来没有笑得这样畅快。
“呵呵,你若是打发他走,师叔我便打你。还不赶紧把贵客请进来喝茶,等他们进来这茶水泡得刚刚好。”说完坐在石凳上,拎起已经出气的铜壶开始倒水。
小童一脸不解,既然是贵客为何不出门相迎。当然这些话他是不敢问师叔的,师叔看似平易近人,其实平时都冷漠不想见外人。
师叔这个脾性,估计连皇帝来了都不带出门相迎的。
虽然新皇登基数年,玄天观灵的次数屈指可数。外面谣传新皇信佛不信道。
玄天观是皇家道观,平日只接待皇亲国戚及三品以上达官显贵。
两人丢下随从,随着监院敬拜了各路神明。
五娘问他为什么不多拜拜,楚梦栖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房屋握住五娘的略微粗糙的手:“我不是来求仙问道,只是来见故人。当年你逃到玄天观,若没有师兄帮忙,怎么能遮掩得过去?你我怎么都要好好地谢谢他。”
“那是自然。”
当年五娘被禁军围堵追杀至玄天观,正当绝望迷茫之际只能翻身入观以求庇护。
哪知悲愤涌上心间,加上体力难支,竟被轻轻一击晕倒。
原以为自己死期已定,醒来时自己竟在一处纸马屋内。有一自称阿七的男子每日夜黑之时送来饭食。因纸马屋内不宜点灯,白天有光透过窗户进来还好。一到晚上黑灯瞎火,想到面容可怖纸马心中害怕又悲伤。
阿七敲着碗碟的声音,五娘便会走到窗户边,接过已经冰冷的饭食。
她问平南侯府的情况,阿七如实说,五娘没有食欲。但在阿七的鼓励下才勉强吃一点,既然长兄拼死都要让她逃走,那么就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那时小院多了一人,饭食不足,师兄便对伙房说自己食量突然大了,要求加量。他是不忍心我忍饥挨饿才自己担了名。师父当时还说怎么吃那么多也不见多长两肉。”回忆起当年救五娘的点点滴滴,楚梦栖仿佛就是在昨天,又好像隔了一世。
小童很快跑出来,引着两人进了僻静的后院。
两旁的树木已长高很多,已看不出当年的样子。这样僻静后院少有外人来,难得的安静。
小童引到门前便稽道告退。
楚梦栖推门而入,放眼的不过一个灰袍道人坐在石椅上,拂袖倒茶。
八年的时光足可以改变一个人,当年他们分开的时候还是弱冠之年,再年已是青年。
记忆中的身形更为挺拔,玉簪盘发,没了少年的青涩,眉宇之间尽是淡然。
当年离开时,楚梦栖把自己头上常年束发的玉簪送给洛晚尘,因为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楚梦栖没有过问师兄的来历,只知道师兄对他好就行了。
洛晚尘听到门开却没有听到脚步踏入声音,头依然不回:“怎么八年不回认不出来了?”
“师兄。”楚梦梧感觉眼睛有些潮湿。这个世界与自己无血缘关系却无条件对自己好只有这个同样无依无靠的洛晚尘。
在自己幼年最无助的时候他给予自己最大的关怀。
洛晚尘闻声才转过头来,只见门口立着一黑袍的男子,手里拉着一位蛮族装束的女子。
容貌虽然有变,但没大变。男子容貌更加犀利明朗,早无当年离开时的稚嫩。女子涂面,轮廓一看便知是个不俗的女子。
楚梦栖挽着五娘迈入小院。
“楚梦栖见过师兄。”楚梦栖颔首。
五娘行了一个蛮族礼:“五娘见过洛道长。”
洛晚尘含笑回礼:“两位多礼了,想必已在观中观摩多时,坐下来喝口茶水解解乏。故人相见,就不要在意这些虚礼,扫兴。”
楚梦栖含笑道:“师兄泡茶可是好手,我们有口福了。”
五娘开玩笑:“那岂不是不喝饱都对不起洛道长的待客之道?”
三人哄笑,依次坐下。捧杯到鼻尖,茶香淡雅,是为上品茶叶。
“我不在这几年,师兄的生活过得越发滋润。这样好的茶当年我们要央求师父好久才舒得分我们一点,现在洛师兄随便出手就这么大方。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春天我云游前就听说你今年要回北都,这茶我可是花了好大力气从茶农那里换来的。起初茶农不肯卖的,后来在我软磨硬泡之下抄了整整一本《度人经》才肯换我,现在想起来手腕都还疼呢。”
“经师兄这么一说,这茶似乎更香了。”
“就你嘴贫,都是已成家立业的人,还这么没大没小的。”
两人感觉又回到了当初住在一起斗嘴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