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平安饿了,哼哼唧唧地哭起来,徐子星和霍昀睡得正熟,被吵醒,才想起来床上还有一个小宝宝,俩人手忙脚乱地起床穿睡衣,一个抱着平安哄,一个去泡奶粉,忙活到下半夜,才成功把平安哄睡。
徐子星再无睡意,脸枕在霍昀肩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再过一个月就过年了,你年前还接案子不?”
霍昀闭着眼,拿手捏山根,往上吐了吐气:“年前不做案子了,休息一阵,过了年再说。”
他看上去很累,徐子星有点心疼,撑起身子,帮他按了按脑袋:“那你打算在龙城待到什么时候呢?”
霍昀睁眼,弯着眼睛看她:“过年再带爸妈和子豪去北京玩儿?”
徐子星笑:“还没给你改口费呢爸妈就喊上了?不害臊!”
霍昀拉下她的手,侧着身子将她拢进怀里,两条腿夹着她的下身,小声道:“说回正事,今年过年再去北京吧?”
想起前一年在北京发生的事,徐子星就生气,背过身去:“过年本来就要待在家里,去外头过年算什么事儿呢。”
“什么去外头过年?我在北京的家,不就是咱们的家?”
“反正今年不想去。”徐子星闭上眼睛,“我要睡了,你也赶紧睡。”
她到快天亮才睡着,睡了不到2小时,徐子豪就在外头敲门喊道:“弟弟!我要看弟弟!”
平安被他吵醒,哇哇哭起来。
徐子星赶紧起床泡奶粉,让平安先填饱肚子,才帮他换上衣服,带出房间。
徐子豪和霍昀坐在厨房吃早餐,见她抱着平安出去,立刻就要起身,被霍昀按回去。
“早餐没吃完,可以起来乱跑吗?”
徐子豪着急:“子豪想看弟弟!”
霍昀严肃脸:“吃完早餐才让你看弟弟!吃饭的时候要怎么样?”
徐子豪坐回去,乖巧道:“吃饭的时候要坐坐好。”
霍昀这才松了神色,继续用餐。
徐子星抱着平安在沙发坐下,让平安背对着自己,然后喊他的名字,再点点他的肩膀,训练他的应名练习。
上次在福利院她就跟平安玩过这个游戏,今天稍稍练习过几回,平安就想起来了,每次她一叫他的名字,他就懂得转过身子。
接下来,徐子星教他用声音回应。
平安现在还不会说话,也不像同龄宝宝喜欢咿咿呀呀、会喊“爸爸妈妈”,他大部分时间都很沉默,而要用声音应名,必须先学会发出声音。
徐子星先教平安发音,从“啊”开始。
她按着平安的肩膀,让他看着自己的嘴型,然后对他发出“啊”这个声音,可平安只是看她一眼,很快又把视线移开,根本完成不了看嘴型这个动作。
徐子星有点苦恼,感觉平安比徐子豪难教多了。
霍昀从厨房走出来:“我来,你先去洗漱吃饭。”
徐子星只好把平安交给他,洗好脸出来,看到霍昀并没教平安发音,只是拿着一根发光的仙女棒,利用平安对仙女棒灯光的好奇,训练他的眼神。
仙女棒移到哪儿,平安的眼神就会跟到哪儿。
霍昀喊他的名字,然后把仙女棒移到自己脸上,平安的眼神就追着仙女棒看向霍昀的脸。
徐子星站着看了会儿,问:“不教平安发音吗?”
“他眼神根本不看你的嘴型,你教他任何发音他都发不出来。要学东西,眼神是基本。”
徐子星点点头:“有道理。”
她进厨房吃早餐,见徐子豪把两个水煮鸡蛋都吃了,笑道:“霍昀在,你就吃水煮蛋,我让你吃你就不吃,以后你跟他过得了!”
徐子豪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会重复最后一句话“跟他过得了”,惹得坐在客厅的霍昀哈哈大笑。
徐子星吃完早餐,把徐子豪交给林老师,自己和霍昀带平安去小海星。
为平安请的育儿嫂和干预老师已经到位,徐子星把平安交给育儿嫂,又叮嘱了一些平安的生活习惯。
她把平安的衣物都拿出来挂好放好,发现平安大部分衣服都很旧,都是之前在福利院,工作人员从家里拿来给他穿的旧衣服,也没有睡袋和小毯子。
徐子星去办公室找霍昀。
霍昀正和干预老师聊平安的情况:“没有多动,但眼神很差,不会指物,声音也出不来。”
方老师点点头:“好,我会多注意这三个方面。”
徐子星敲门进去,对方老师点了点头,在霍昀身边坐下。
霍昀介绍道:“这是我太太徐子星,也是小海星的律师。”
老师惊讶:“原来您就是徐律师,我听说起过您。”
徐子星笑着点点头:“方老师您好,平安还麻烦您多费心了。”
方老师看着她,感慨道:“我听说过爱民特校的案子,徐律师您真的特别了不起!”
徐子星摇头:“没有。我如果了不起,那些残疾女性就不会遭受那些事情。”
“您千万别这样说,任何伟大的变革,一开始都是从微小的力量开始的!您为爱民特校那些孩子奔走的事情,在残疾人圈里都流传开了!我在潞州都听说了呢!”
徐子星尴尬笑道:“这样吗?”
“还有你们那个社区,潞州很多家长都知道,他们都说——如果社区真的办起来,要举家搬到龙城,送孩子到社区呢!”
这倒是出乎徐子星意料之外。
社区在龙城当地都没起什么水花,不想自闭症融合教育更为先进的潞州反而知道这个社区。
方老师说道:“我建议你们想办法联系上龙城当地的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去和他们说说社区的事,说说这些孩子的事。潞州的社会融合教育之所以能发展起来,和当地政府的支持有很大关系。有政策的支持,你们才会有空间,才会有力量呀!自闭症融合教育事业,仅仅靠个人,是很难成规模的!”
徐子星精神一振,心中长期阴郁的那块角落,好像突然照进来一束光。
……
“太太,您宝宝多大呢?我帮您推荐适合宝宝的尺寸。”
徐子星回神,看向专柜销售员,还没说话,霍昀就道:“我们孩子九个月,身材和普通宝宝差不多。”
“好的先生,我去仓库取适合您宝宝的尺寸,您稍等。”
霍昀点点头:“好,谢谢。”
他看向徐子星,问:“在想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
“我在想——要怎么找到龙城的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又要怎么去触动他们。”
霍昀正要开口,徐子星忽然一个拍手:“找我小姑!她和小姑丈都在龙城一中当班主任!龙城当地的政协委员和人大代表的孩子不得上高中吗?说不定就上的一中呢?”
话说完,也不等霍昀开口,就走出店外去打电话。
霍昀笑着摇摇头。
他提了几大袋子出店门,徐子星还站在一旁说电话:“明晚吗?可以啊,我可以去。”
“霍昀在呢,让他看着我哥,我去一下就行,您不用过来啦!”
她挂上电话,喜滋滋地看向霍昀:“我小姑丈学生的爸爸是龙城的人大代表,让我明晚去聊聊。”
霍昀点头:“好。你去吧,我在家带子豪。”
俩人上了车,准备回小海星。
短暂的开心过后,压力袭来,徐子星怔怔道:“见到代表,我要怎么说比较好?”
霍昀侧过脸看她一眼,很快看回前路:“先把诉求提炼出来。”
“诉求?”徐子星思考半晌,认真道,“从自闭症人士一生的三个阶段来说,我的诉求有三个——幼儿阶段到少年时期,希望能提高自闭症家庭经济上的补贴,或者将干预费用纳入医保;青中年阶段,希望社会给自闭症人士提供与之能力相匹配的工作岗位,并保护他们的安全;老年时期,希望他们能得到妥善的托养。”
短短几句话说清楚了一个自闭症人士的一生,无论哪个阶段,他们都需要帮助,一旦失去帮助和看护,随时会结束生命。
想到这些,徐子星挺难受的,看向窗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病……他们看上去明明好好的。”
霍昀手中的方向盘打了个大弯:“人的大脑有几百亿的神经元,一旦其中一个神经元的连接出现问题,就会出现各种脑……”
他原本想说脑病,但及时发现用词错误并改口:“就会出现各种跟普通人不一样的脑部症状。”
“cdc最新统计数据出来了——全球每36个孩子里,大约就有一名是自闭症谱系。”徐子星苦笑着摇摇头,“真的是上帝开盲盒。”
霍昀抬手揉了揉她的后颈,安抚道:“别想这些了,我们只要尽力去帮助他们就可以了。”
“我也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但有时候一念之间想起来又会特别难受。”徐子星红着眼眶看他,“你们家不是也有大龄自闭症吗?是妈妈那边的亲戚吗?”
他父亲那边没有自闭症人士,徐子星是知道的,朱晴什么都告诉她。
霍昀这才想起俩人在珠海时,她请他吃饭,感谢他在小海星照顾徐子豪,问过他家的自闭症人士多大,当时他随口说了句“很大了”。
“其实我家没自闭症。”
徐子星意外:“可你跟我说过有啊,而且是大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