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一直坐在不远处的黄衣男子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大戏。见到孙天明栽了跟头,忍不住失笑。
待孙天明移至某处厢房严刑逼供之际,许知意却没闲下来。
她寻到莫大娘,凑近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日陷害侯爷一事,莫大娘也有份。不知宋婉儿许诺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让你冒着搭上整个云雨楼的风险也要替她办事。”
见莫大娘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又问:“我听说你们楼里有催情香这东西,是不是真的?”
许知意软绵绵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顿时让莫大娘心生胆寒,尤其是听到“催情香”三字,瞳孔骤然紧缩。
今日孙天明在场,如果侯爷夫人要追究当日陷害侯爷一事,那她可就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得到宋婉儿的银钱,就连自己的云雨楼都要赔进去。
转眼之间,莫大娘已是冷汗涔涔:“有的,我这就取来。”片刻后,颤抖地递上,“夫人,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东西。”
许知意接过,笑道:“莫大娘,识时务者为俊杰。好好想想我的话,该怎么做,不用我多说了吧?”
莫大娘连连点头:“我当时只是财迷心窍,一时走了错路。求夫人网开一面,放过我,也放过云雨楼。至于夫人想知道的事,我都会一五一十告知你。”
“待会可有你表现的机会,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在莫大娘的耳中,许知意这话宛如天籁,明里暗里都在提醒她站队。
她这次可不能再错了!
正在此时,孙天明已审完三人,面无表情地坐回原位。
许知意笑问:“大人,可查出些什么?”
“三人一直喊冤叫屈,嘴硬得很,什么也不肯说。”孙天明嘴角微抽,“夫人会不会冤枉好人了?”
许知意低下头,沉默地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抬头笑道:“大人不急,慢慢来,有的是时间。既然他们不肯招供,不妨先解决侯爷被陷害一事如何?”
还没等孙天明反应过来,许知意就径直走到大夫面前,掏出了怀里的手帕递去:“有劳大夫帮忙看看这是什么。”
大夫连忙擦了擦手接过,仔细研究后方才开口:“夫人,这是针对男子的催情香。若吸入过多,身体会不受控制地行云雨之事。”
“再看看这个。”许知意把莫大娘给的催情香递去,“是同一种东西吗?”
大夫慎重地点头:“一样的。”
许知意向大夫点头致谢后果断走到宋婉儿跟前蹲下。对上她的目光,冷笑道:“交代吧!”
宋婉儿似乎被许知意来势汹汹的目光震慑住,又或许是被大夫的一番话吓到。愣在原地,迟迟没有开口。半晌,才生硬地问:“交代什么?”
“催情香,不认识?一份是侯爷当日在云雨楼厢房里取的,一份是莫大娘给的。”
许知意站起身,往跟前丢了两张裹着的手帕,心中掠过一丝讥讽,笑道:“你说巧不巧,这竟是同一种东西。”
宋婉儿心中越来越不安,后背渗出一身冷汗,勉强镇定:“夫人想说什么?我听不懂。”
许知意伸出手指一边比划一边说:“下药陷害,散播谣言,弄虚作假,包庇同伙……罪名还挺多的。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嘴硬是没用的。无论哪一桩,哪一件,都能让你吃上牢饭。”
孙天明发现,许知意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竟比方才更要冷漠,似乎还带着些微不可察的恨意。
一句话把他的打算悉数揭露出来。什么嘴硬没用?明面上是在指证宋婉儿,实则在暗讽他为官不正。
本欲让黑衣之人咬死不松口,借此契机来治这疯女人一个仗势欺人的罪名。结果她一句话就点破他的打算?再这样下去得不偿失。
“凭什么污蔑我?就凭这东西?”宋婉儿冷汗直流,迫不及待地捡起手帕,翻开一看,哂笑道,“这东西咱们云雨楼的姑娘都有,凭什么赖我头上。夫人大可一查,莫要血口喷人。”
“让你死个明白。”许知意不紧不慢地看向莫大娘,“她说的可是真的?”
莫大娘一愣,连忙跪下。为了保住云雨楼,她不得不将宋婉儿如何哄骗她一起设计侯爷一事全数交代干净。
平日里无比娇柔的声音,今日听来却让人不寒而栗。
尤其是宋婉儿,耷拉地跪坐到地上。浑身哆嗦着,一张脸苍白无力,双眼更是涣散。堪比花魁之人此刻却不复往日的精气神。
“你胡说,我根本就没做过。你肯定是和这疯女人合起伙来污蔑我……你这个贱人……”宋婉儿攀扯着莫大娘,声嘶力竭地喊道。
没等她说完,一记响亮的巴掌便落到她的脸上。
“放肆,我的名声,侯爷的名声岂是你能玷污的!这巴掌赏你了。”许知意收回手,斜睨了一眼地上之人后目光往孙天明身上落去,“大人,热闹看够了就该办事了。”
此话落在众人耳中有几分疑惑。他们纷纷盯着孙天明,似乎想看他是何种反应。
毕竟孙天明可是汴都知府,如若连查案这种简单明了的小事都办不成,最后还得靠一个久处深闺,鲜少露面的女子来断案,实在是丢脸丢到家门口。
听见这话,孙天明心中蓦然掠过一丝不安。这都什么事?一波未平 ,一波又起。
“本官怎么查案,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妇人干涉?”
许知意也在盯着孙天明,果然他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
为何孙天明和宋婉儿一直只提受伤一事,反而避重就轻,抗拒提起侯爷一事?
因为原因只有一个。
如今已十分明确,在场的一个都逃不掉。
许知意哂笑了一声,气定神闲地开口:“我不过是提醒大人而已,侯爷被下药陷害一案目前人证,物证俱全。只是我猜她断然没有这个胆子。所以除了她,定有人在背后相助。还望大人彻查暗害侯爷之人,还侯爷一个公道。”
孙天明恼火极了,这女人真是敬酒不喝喝罚酒。
他明明是来摆脱嫌疑,是掌握主导权的人。可竟不知何时,突然被许知意牵着鼻子走。
好歹也是个知府,对一个女人什么时候这样卑躬屈膝过!再这样下去,连自己也保不住。不能再耗了!必须速战速决。
“侯爷一事本官自有裁决,还轮不到你在这混淆视听。”孙天明用力地甩了两下袖子,继续道,“不得不提一句。夫人涉嫌伤害宋婉儿一事还未水落石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得审了才知道。”
许知意不是没想到孙天明会对她不客气,可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就反应过来。
“大人不愧是大人,还真是一点也不徇私枉法,只是不知真相出来后还能不能秉公执法。”
孙天明好似一点也不担心,唇边还挂着阴阴笑意:“夫人不愧是夫人,倒是一点也不害怕。不知到了本官手里,还能不能如此硬气。若是不配合,那就休怪本官不留情面。这法子还是夫人提的,你该不会害怕吧?”
许知意并没被他吓到,反而不紧不慢地指着宋婉儿冷笑道:“我当然会害怕了。只是大人审我的时候也得审她。不然怎么让汴都的百姓信服?”
“我没做过,审我干什么?你不能审我……”宋婉儿捂着半边脸道。
孙天明见许知意脸色依旧云淡风轻,宋婉儿反倒越来越难看,心一狠:“这个就不劳夫人费心了。本官自有判断。来人,将夫人带下去!”
完整地观看了整场戏的捕快们面面相觑。一边是侯爷夫人,一边是知府大人,无论得罪谁都没有好果子吃。眼下停滞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往前。
孙天明见迟迟未有动静,撑着椅臂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回头看向身后止步不前的人手,瞬间气得火冒三丈,走至跟前大声呵斥。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这疯女人不过是小小的侯爷夫人,你们怕什么?万事有本官担着。哪怕侯爷来了,本官也照审无误!听明白了吗?听明白就赶紧动手!”
“呵——”
横空里突然传出这么一个突兀的笑声,将此刻剑拔弩张的暗流猝不及防地推上了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