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二十七日,早上七点。
“叮铃铃……”
“啧,烦死了。”思闻皱着眉头掏出手机一看,是父亲打来的电话。
他不耐烦的挂掉,打算再睡一会儿,可父亲再次打了过来,他只好接了起来。
“医院地址给我,你佐思特恩叔叔要去看望佐恩。思闻,你是什么意思,人救回来就好了,为什么不告诉你叔叔他们地址?”
思闻起身走至窗边,漫不经心道,“人是我救回来的,我来照顾不是天经地义吗?”
“你疯了吗?!人家有父亲有舅舅,再不济人家佐恩的朋友也在,哪里轮得到你去照顾一整夜?!”克里布朗捏着眉心,“思闻,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我警告你。佐恩已经结婚了,你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结婚了?父亲,你是了解我的,我看上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我都不会放弃的。再说了,佐恩看上去也并不喜欢他先生,为什么儿子连争取的资格都没有呢?”思闻说完,给老父亲都惊得说不出话了。
二人沉默许久,克里布朗依旧出于人道主义劝导他,“就算他们感情不合,那也是他们的事情,你要是敢插手,你就等着你母亲回来收拾你吧!!”
“随便你。父亲,你放心,我不会做得太过,这我敢保证。”思闻说完就挂了电话,无视对面的克里布朗正在严厉批评他这是不对的。
他收起手机,回头看着病床上的孙然。
“他若真的喜欢你,为什么不去救你呢?佐恩,我多希望你一直躺在这里,只有我知道你在哪里,多好啊……”他坐回椅子,端详着孙然的脸。
由于跌落山崖,孙然脸上和手脚都受了不轻的伤,右腿骨折不说,头部还受到了撞击,昏迷至今。
“要不是怕你厌我,我真想在这里……”
思闻不屑一笑,罢了,至少你现在,身边只有我。
若是能以救命之恩要挟你对我好一点,恐怕你无法拒绝吧?
思闻想想都开心,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他眉头微微蹙起,拿出来一看,果然是克里布朗在问他要地址。
他撇了撇嘴,把地址甩了过去。
半个小时后,原本冷冷清清的301病房就围了一堆的人,众人吵吵闹闹的商量对策,完全忘记了孙然现在还在昏迷,思闻叹了口气,“安静一点,医生说佐恩需要静养。”
众人齐齐安静了下来。
唐乐乐哭红了眼睛,趴在孙然手边,“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就跑出去了,要是带上我,我起码还能拉你一把呀。”
爱杰罗只看了一眼就掉头出去了,他的孩子此时还在昏睡着,右腿打了石膏被吊着,脸上,手臂,露出的皮肤几乎都缠着纱布。
额头上的纱布更是缠得让他看都不忍心看。
明明出去的时候好好的,怎么会……
德露思,多米恩,思维特三人围着医生叽叽喳喳的问孙然的情况,医生无奈只能一次一次告诉他们。
“病人需要静养,今天应该就能醒过来了,至于伤口,肯定是需要时间去恢复的。头部受到撞击,可能会出现应激或者别的情况,病人清醒后会再全面检查的。”
思闻上前,“好了,别吵了。你们再这样吵就赶紧回去,别打扰佐恩恢复。”
三人闭嘴,回到病房站在唐乐乐身后,一时之间谁都不再说话。
爱杰罗在门外冷静了半天,这才红着眼眶再次踏入病房。
“叔叔,您身体不好就先回去吧,佐恩这边有我呢,他醒了我再告诉你们。人多了反而空气不流通,对佐恩不好。”思闻扶着爱杰罗坐下,爱杰罗闻言看了他一眼,重重叹了口气。
“还是你好,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说着就要掉眼泪,思闻急忙宽慰他,“叔叔您这是哪里话,佐恩受伤我也十分难受,自然是很开心我能救他回来的。你们就先回去吧,醒了我再通知你们,行吗?”
爱杰罗点了点头,“那好,我们回去准备一下,等佐恩能回家了,也方便一些。”
孙然回去估计要坐一段时间的轮椅,家里的布置需要换一换。
思闻巴不得他们赶紧走,笑着送走了爱杰罗几人。
唐乐乐拉着孙然的手,满脸的不舍,“那就麻烦你了,我下午来换你。”
思闻下意识要拒绝,可是想了想,还是点头同意了。
要是拒绝,这个人肯定就不会回去了,那他和孙然独处的机会不就没有了吗?
下午换就换吧,现在还早,他还能和孙然单独待几个小时。
“好,那我等你来换班。”他笑了笑,唐乐乐点了点头,转身出了病房。
他渐渐消失在思闻的视线里,而等他一走,思闻就关上了门,谁都别想打扰他和佐恩独处!
此时,另一边的厉澄输了液已经幽幽转醒,司机见他醒了立马去叫来了医生。
确定烧退下去了,医生也松了口气,“等这瓶水吊完就能回去了,回去之后注意饮食清淡。”
“好的,谢谢医生!”司机送走医生,扭头朝厉澄道,“老板您就别担心了,我听昨天的警察说救走那个少爷的人是克里多伦家族这一辈的独苗,家世显赫得很。”
厉澄抬眸看着他,“他醒了吗?”
司机摇了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那家医院我们进不去,所以我也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厉澄叹了口气,“罢了,知道他没事就好。”
然而厉澄这副模样在司机眼里却完全是他追不上人家的失落,他拍了拍老板的肩膀,“老板别灰心,不就是他速度比较快嘛,我们还比他帅呢!追人不能失败一次就气馁啊!”
厉澄蹙眉,“你在说什么?!”
“老板,我都懂,男人的自尊心嘛!没关系的,我可以帮您追他!”
“追谁?”厉澄被他整蒙了。
“追那个受伤的人呀,老板你那么着急,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他吗?”司机作为一个致力于为老板分忧的打工人,当即戳破老板的小心思。
厉澄只觉脑壳痛,他怎么摊上这么个话多的司机?!
司机见他不说话,默默有了主意,但是他的想法还没成熟,就被老板扼杀在了摇篮里。
“那是我先生,我用不着追。谢谢你的好心。”厉澄说完就闭上眼睛睡觉,昏沉沉烧了一晚上,现在终于是好受些了。
他好受了,司机懵了。
那那那……
那是老板的先生?!
现在告诉老板,那个克里多伦家族的公子哥亲了他老板的先生,自己今天还能出这个门吗?
司机咽了咽口水,打算保守这个秘密。
他家老板看上去压根抵不住那个公子哥一巴掌,还是不要惹是生非的好。
司机见厉澄睡了,轻手轻脚出门去买吃的去了。
“克里多伦家族……孙然怎么会认识这种大家族的人?”厉澄思索片刻,孙然以前经常出国比赛,兴许是那个时候认识的朋友吧。
他叹了口气,闭目养神,等着药水输完就能回去了。
不同昨日的大雨倾盆,今日阳光明媚,思闻从外面买了两份馄饨,刚坐下就见孙然的手指颤了一下。
他眨了眨眼睛,又仔细看去。
没动,或许是刚刚自己看错了吧。
思闻打开包装盒,取出勺子舀了一个放在嘴边吹了吹,一口咬下,香到他两眼放光!
皮薄肉多的馄饨配上香醋和小葱,简直是美味。
老板还送了一点辣椒酱,他正准备试试看辣椒酱的味道,侧目一晃而过,孙然的手再次动了一下。
刚刚是手指轻颤,而现在居然是右手无意识的缩了缩!
思闻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跑出去叫来了医生。
等医生带着一堆的仪器过来时,孙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在吃力的想爬起来。
思闻急忙上前几步,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先别动,你的腿伤了,暂时只能躺着。”
孙然听到熟悉的声音,微微偏头看过去,却不是记忆中的脸。可这个声音,真的好熟悉……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孙然努力掀起眼皮看着四周雪白的墙壁,白大褂他知道是医生,那面前的人,是谁?
思闻动作一顿,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他扭头瞪着医生,“你们不是说醒了就好了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医生被他吓了一跳,急忙解释,“少爷,我们告诉过您,他的头部受到了剧烈撞击,是有失忆的风险的……您没听……”
思闻想发火,但是似乎医生确实有提过,他不愿意听,还将人骂了一顿。
“那现在怎么办?”思闻扭过头重新看着孙然,孙然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他这样要多久?”
“少爷,这要看恢复情况,最坏也就半年左右就基本上都会想起来了。”医生喏喏回答,思闻闻言眼里寒芒一闪而过,他起身把医生拉到一边。
“你的意思是,这半年之内他都想不起来他是谁吗?”
医生点了点头,“然后不加以刺激,是的。”
“刺激?”思闻皱了皱眉,他当然不会了,半年,可是能改变许多事情的!
医生挥手让另外的人给孙然做检查,这才回答思闻的问题,“刺激,就是强调他的身份,和他讨厌的人或事,强迫他想起来。但是少爷,强迫他想起来,可能会加重他的应激症,建议不要。”
思闻想了想,“他有应激症?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抢救时注入了麻药,使这位先生进入了昏睡。而在手术接近尾声的期间时,他曾无意识拉着旁边的医护人员哭着喊不要,还说过什么别走,不是他之类的话。所以我们判定他有应激症,一旦有什么事情刺激到了他导致病发,会发生什么,我们也无法判断。”
思闻眉头紧锁,他对佐恩的了解甚少,想把人困在身边也就是单纯的爱他这张脸。现在告诉他这个人刺激不得,那岂不是要和护祖宗似的护着?
“少爷……我们是希望他的家属能带他接受心理疏导,只能麻烦少爷通知他的家属了。”医生说完就等着思闻的下文,人是他送来的,他们作为医生,也只能建议而不能强制治疗。
思闻沉思良久,重重呼了一口气,“心理疏导需要多久?”
“这个我们无法保证,需要看病人的配合程度来决定疗程进度,按照我们的判断,这位先生至少也需要半年左右。”
“我会通知家属的,给我找最好的心理医生。”思闻转身走向孙然,将口袋里的戒指戴上他的左手无名指。
医生们检查完了情况,记录了基本数据便离开了,走之前给孙然输上了一瓶葡萄糖。
“别再弄丢了,头还疼吗?我买了吃的,喂你吃一点好吗?”
思闻打开另外一盒馄饨,扭头就见孙然一直举着左手看,他右手扎着针,思闻起身将床微微摇起一些,让他半坐着。
“婚戒……”孙然看着手上的戒指,又盯着思闻看。
思闻朝他笑了笑,“是啊,结婚了。”
孙然笑了笑,“嗯。”
“我的戒指在家里,所以没戴来,你别生气。”思闻按耐下心里的小九九,举起手给孙然看,戴戒指的位置有痕迹,像是戴了很久一样。
孙然不疑有他,“那你要戴回来。”
思闻点了点头,喂他吃东西。
他没说孙然是和谁结的婚,而是模棱两可的让孙然别再把戒指弄丢,又说自己今天没戴戒指出来,让孙然别生气……
孙然现在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自然也想不起来这个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爱人。
“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医院里?”
思闻抽纸给他擦了擦嘴,给他看昨天孙然发送的照片,“你叫佐恩,在华夏你的名字叫孙然。你说你要去看花,结果赶上下雨,就出山上滑下来了,我去找你,这才发现你倒在了半山腰的草丛里。”思闻说着一脸心疼的看着他,“答应我,下次不要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了好吗?我都担心死了……”
他故意握着孙然的手,随即轻轻嘶了一声。孙然果然歪着头问他怎么了,思闻把手松开给他看,“没事,就是拉你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过两天就好了!”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但是看上去还是很可怕,一道道划痕布满了掌心,连手指头都带着一道道伤口。
孙然垂眸吹了吹他的手,思闻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得意的笑。
“你的脸,也是救我伤的吗?”孙然红着眼眶,思闻捏了捏他的手指,“没关系的,只要你没事就好。”
“谢谢……”
“我不想听谢谢,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好不好?”思闻咧嘴笑,眼里满是期待。
孙然愣了一秒,脸颊瞬间红透,急忙偏过头去,不再看他的眼睛。
思闻不依不饶,“怎么了?我们什么关系啊,亲一下都不行吗?你不好意思,那我主动好不好?”
孙然不愿回头,思闻眯着眼睛抬手将他的脸转过来,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他随即偏头就要吻上去,就在二人的唇即将碰触之时,孙然突然大口喘气,思闻急忙停了下来,就见孙然脸色煞白,额头已经开始微微冒出细汗……
应激症?
“好了好了,没事没事,我开玩笑的,别紧张别紧张。我错了我错了。”他抬手擦了擦孙然的额头,低声和他道歉,好一会儿孙然才缓了过来。
“你……”孙然刚要说什么,就被思闻轻轻捂住了嘴,“嘘,慢慢来,我们不着急。”
孙然弯了弯眉眼,“嗯。”
“一会儿你父亲和朋友们要过来,先不要暴露我们的关系好吗?”思闻笑了笑。
孙然不解,“为什么?”
“我父亲那边还不知道我们的事情,我想到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好吗?”
孙然点了点头,思闻捏了捏他的脸,给爱杰罗发消息说孙然醒了。
他只是要玩玩,可不想招惹上孙然,他背后的势力就算是自己的父亲都不敢轻易招惹。
思闻神色一凛,而且,要是让父亲知道他真的插足别人的感情,恐怕也不会保自己。半年,那就玩半年好了,到时候就算佐恩想起来了,自己也能全身而退,世界那么大,总有他的势力找不到的地方。
孙然安静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有些疑惑,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自己肯定会四处宣扬,就算外人不知道,家里人肯定也会知道的。
可是这个人……
他扭头看着思闻的背影,眼底满是落寞。
为什么他不愿意告诉家里人和自己的关系,还要自己保密呢?
他真的喜欢自己吗?
自己……到底是谁?佐恩……还是孙然?
“然宝儿!!!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唐乐乐直接冲进病房拉着孙然的手述说他的担忧。
思闻轻咳,“这是唐乐乐,你的朋友。陪着你一起来巴黎实现组建乐队的梦想。”他指着爱杰罗,“这位是你的父亲,爱杰罗先生!”
唐乐乐懵了,爱杰罗也懵了。
“这是怎么回事?”
“然宝儿,是我啊,我是你最可爱的乐乐啊,你不记得我了吗?”
孙然实诚的摇了摇头,思闻解释了一下情况,二人虽是难以接受,但一听半年之内就差不多全部能想起来了,也就松了口气。
只要能恢复就没事,半年而已,能恢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