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阿然,我回家了。
我自己的家,和哥哥的家,以后,也会是你的家。
天边彩霞熠溢时,孙亦初被人叫了起来。他有些迷糊的翻身坐了起来,可还不等他动作,左手就被人拉进了掌中。
“慢一点儿,伤口裂开了可怎么办?”
他眨了眨眼,原来出声的是唐亦荷。
“哥哥……”
“嗯?”唐亦荷瞧了他一眼,抬手拨弄着他的头发,眉眼不禁弯了弯:“睡得舒服吗?”
“舒服。”孙亦初抿唇笑了笑,没有被噩梦惊扰,也没有被困在南墙一角。他只是单纯的睡下,如孩童时一般,脑袋里空空的,格外安稳。
“那就好。”唐亦荷松开他的手,不放心的嘱咐道:“宝宝,答应哥哥,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好不好?那些事都过去了,我们还有更加美好的未来,是不是?”
过去……
过得去吗?
那些烙印在身上的伤,那些刻进骨血的痛,真的过得去吗?
孙亦初缩回胳膊,微微抬眸看着他,良久,缓缓道:“哥哥……”
“我在。”
“……所以……你也觉得,那东西……是我自己吞下去的,对吗?”孙亦初直直的望着他,不肯放过他一丝的感情波动,他想看看,想看看这个被阿宝夸上天的哥哥,到底是如何想他的。
唐亦荷愣了愣,下意识就想说难道不是吗?
可孙亦初受伤的神情不似假装,或许,真的不是他呢?
孙亦初等了许久,也不见他开口,眼里的期待慢慢消失,最后,化为一潭死水。
早该知道的。
孙然。
每个人都是这样想的,每个人都会这样想的。毕竟你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不是吗?!
所以,所以我就活该遭受这些吗?!
凭什么他们轻飘飘的一句过去,就能抵过我那么多年的伤痛呢?!难道就因为我不配吗?!
我……
“我没有这样觉得。”
他……
他说什么?
孙亦初有些怔愣,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竟只能呆呆的直掉眼泪。
短短七个字,我却等了那么多年……
他曾经也试图解释过。想解释那些伤口不是他自己弄的,不是因为性子别扭和别人打架留下的。
他想解释,想告诉哥哥那是被人欺负了,那是被老师打的,被老师掐的……可他们总是先入为主,只是因为莱恩特说自己经常这样……
他们就信了。
后来,他再也不愿意解释,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他。
可现在,这个人出现了。
“哥哥没有这样想,我们有血有肉,肯定是会疼的。”唐亦荷抬手抹去他脸上止不住的泪,有些心疼,“他们怕你不能说话是假,所以想毁掉你,是不是?”
是啊……
一直都是啊……
可为什么,为什么你现在才出现啊……
“哥哥……我好疼啊,他们打我,骂我,说我如果不听他们的,就让哥哥再也不要我了……”孙亦初红着眼眶,嘴里吐露着那些深藏多年的秘密。可这一次,等着他的不再是谩骂与殴打,不再是胁迫与恐吓。
他被人拥进怀里,耳边是柔声的安抚,手被人牵着,牢牢抓着。那些痛苦的,不堪的,在这一刻,被这个温暖的拥抱挡在了外面,再无法伤他半分。
下午六点,孙亦初跟着唐亦荷进了书房。
钱沉言早已等候多时,见他们进来了,便着手准备起了今天的道具。他东西还没掏干净,就见原本胆小的孙亦初独自一人坐在了他面前,而唐亦荷,依旧站在远处的窗边。
“直接开始吧,不用搞这些。”孙亦初冷冷看着他包里的玩具和糖果,有些好奇这个心理医生真的有用吗?
怎么和自己认知里的心理医生不太一样?
钱沉言一愣,这才猛地回想起来,唐亦荷说过,眼前的人不是孙亦初,而是孙然了。他咽了咽口水,急忙朝后退了两步。
“……你有事吗?”孙亦初奇怪的看着他,“你不是医生吗?你怕我做什么?”
“啊……抱歉抱歉,太紧张了太紧张了。”钱沉言尴尬的摸了摸鼻尖,欲盖弥彰的轻咳了两声,“那你去拿一下你的安抚物,我们要开始了。”
什么安抚物?
阿宝还有这玩意儿?
孙亦初疑惑的扭头看向唐亦荷,就见他已经轻车熟路的拿来了一条毯子。他垂眸看着被塞进怀里的毯子,有些愣神,以前那个医生还认真时,曾经提到过让他弄一个安抚物,可他还没确定自己的安抚物,那个医生就变了……
手里的毯子软软的,味道香香的,四颗星星很漂亮,星星正中央还绣着几个字:平安喜乐。
“哥哥陪你好不好?”唐亦荷抬眼看了一眼钱沉言,自然知道他在害怕什么。
这个人,可是狠起来连唐亦荷都敢捅的啊!他害怕才正常好吧?!
孙亦初皱了皱眉,“心理干预不是不能有家属陪伴吗?”
他看了看唐亦荷,又看了看钱沉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沉默良久,道:“……别拿我当疯子。”
“不是不是,哥哥不是这个意思。哥哥是怕你一个人面对他会害怕,所以想要陪你一起。你要是希望哥哥留下来,是可以的,这没关系。”唐亦荷急忙开口解释,却不想他这样的紧张,让孙亦初更加确定了二人在害怕什么。
无非是怕自己伤到这个医生。
“不用。你要是那么担心,我可以脱光了让你看我身上有没有危险品。”他说着就要抬手解开上衣的扣子,唐亦荷瞳孔一缩,连忙表示自己不是这个意思。
他越是急,孙亦初就越是烦躁。最后,他忍无可忍,朝唐亦荷怒吼道:“不是就滚出去!!!”
“……好好好,哥走,哥在外面等你。不舒服就和医生说,停下来也没关系的。钱沉言,慢慢来,别一下子太激进。”唐亦荷被吼得一愣,当即转身离开了书房。
屋里一下子寂静了下来,钱沉言舔了舔唇,将电脑打开坐了下来,“那我们……开始?”
“嗯。”孙亦初冷冷看着他的动作,嘴角忽然抽了抽:“你不会是来骗钱的吧?”
钱沉言眨了眨眼,不解道:“你在说什么?”
“你别告诉我,今天的项目是玩仓鼠球。”孙亦初冲电脑扬了扬下巴,钱沉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游戏界面没关。他立即关闭了游戏,将孙亦初前几次的资料调了出来,道:“那我们开始。”
孙亦初点了点头,将毯子放在了一边。他不是阿宝,不需要什么安抚物,况且……
他没那么容易被安抚下来。
“听你哥哥说,你以前看过心理医生是吧?”钱沉言打开手机录音!方便回去更正自己的资料,“有什么效果吗?”
孙亦初摇了摇头,随即又皱着眉头点了点,“刚开始是有的,不过后来效果越来越差,越来越不好,我就很少去了。”
“那你回来这段时间,吃药有好转一些吗?”钱沉言撑着下巴看他,又偏头看了看四周,“这是你哥哥的书房,隔音很好的。”
孙亦初懵了,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钱沉言挑了挑眉,道:“所以,你说的话只有我能听见,你可以放心大胆的说,我不会告诉他的。”
孙亦初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我不确定算不算好转,这种感觉我曾经感受过。”
“吃和睡有什么显着的差别吗?和以前。”钱沉言手摁在键盘上,他说一句,自己就啪嗒啪嗒的敲一会儿键盘。
“吃的不多,睡倒是还好,比以前要安稳些。但是半夜醒了依旧会睡不着,我可以加量吗?”孙亦初真诚发问,“我以前这样的时候,医生让我加量,说这样会好一些。”
钱沉言皱着眉头摇了摇脑袋,“不建议你加量,因为药量是有疗程的,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睡觉的时候都是唐亦荷陪着你的是吗?”
孙亦初点了点头,“我尝试过自己一个人睡,可是我睡不着,哥哥陪着会好一些。”
“好,下一个问题。”钱沉言在纸上勾勾画画,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小动物呢?方便告诉我一下吗?”
为什么?
孙亦初眨了眨眼,时隔多年,那只活泼好动的边牧再次浮现在脑海。它朝自己奔来的喜悦,叼着飞盘转圈的模样,原来他从来不曾遗忘。
“……钱先生,你确定……你不会把我说的话告诉他吗?”孙亦初不太放心,如果自己的过去暴露在世人眼前,唐亦荷会怎么看他,厉澄会怎么看他,唐乐乐和其他人,又会怎么他……
“这是自然。”钱沉言严肃道:“我是医生,第一准则就是保守和患者之间的秘密。”
如此,孙亦初放心了下来。
“我曾经是喜欢的。我养过一只小狗,是只漂亮的蓝陨石边牧,它叫小柒,是我和苏然一起饲养的宠物。”孙亦初提及于此,嘴角不禁带上了一抹弧度,“它总是喜欢叼着我们的鞋子到处跑,喂它喝水,它总是跑到花园里藏起来……”
钱沉言耐心的听他说着过去的趣事,却不想,下一秒,孙亦初语气一转,眼里的喜悦不见,再次被哀伤和痛苦覆盖。
“苏然死后,小柒被关进了笼子里,困在了我不知道的地方。我想见它,需要要成绩和乖巧去换,钱先生,可是我不明白,我到底要乖到什么程度,才能算得上乖呢?”孙亦初失落的垂下眼睑,接着道:“我也忘了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那天的雨很大,我因为去墓园耽误了回家的时间,他们指责我,说我不好,说哥哥不喜欢我就是因为我这个样子……”
“当时还小,听不懂他们话里话外的贬低,只是觉得难过。他们越说越激动,最后不知说了句什么,我气急了,第一次抽刀反抗了他们……”孙亦初紧紧攥着拳头,嘴角控制不住的哆嗦了起来,“他们不敢动我,我知道。可我没想过,他们将对我的怨气和怒火,发泄在了小柒身上。他们把它杀了,做成了饺子,看着我吃下去!!我……我……”
“等我吃完了,他们掐着他的脖子,带我去看那血泊只剩下一双眼睛的小柒,然后告诉我……这就是反抗的结果……”
“从那天起,我再也不敢反抗。可他们变本加厉,他们仗着哥哥们不回来,阳奉阴违,克扣我的零花钱,逼我去捡垃圾,我若有半点怨言,他们就将阿然的坟墓挖出来,凌辱一番再封回去……我真的要疯了……”
孙亦初咽了咽口水,不敢抬头去看钱沉言的脸,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他们欺负完小杉,又想将魔爪伸向我,我一把火烧了半个孙家,被关进了精神病院。先生,你知道精神病院是什么地方吗?我以前是不知道的,可是后来我知道了……”
“那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我只能剩菜,喝厕所里的水,每日每夜都睡不着,他们不知给我打了什么东西,我明明已经很困了,却怎么都睡不着……我那个时候就在想,死了多好啊,死了就能下去陪阿然,陪小柒……”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钱沉言皱着眉头递纸给他,眼睛滴溜溜瞧着持续录音的手机。
“可我没死。我每天祈祷,祈祷哥哥快点回来,祈祷能有人来救救我。可是直到那一天,我的希望彻底破碎了……”
“那天,我偷偷跑了出去,我回了孙家,却撞见了一场阴谋。他们说我不是孙家的人,我只是一个棋子,一个牵制我亲生父母的棋子……他们要灭了孙家,去拿什么宝藏。我听见了,我把东西拿走了,可我没跑掉,他们将我重新关了回去,肆意的折磨我。”
“我终于知道,哥哥为什么不回家,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都叫我孤儿……原来我真的不是孙家的孩子,我甚至……没有命活到我的父母回来……”
“擦擦吧。”钱沉言听得胸口堵得慌,他听不下去了。
孙亦初吸了吸鼻子,努力克制自己冷静下来,“先生,他们总说,一切都过去了,总会过去的。”
“可是,那么多条人命啊……我的阿然,我的小柒,还有那么多那么多被他们伤害过的人……真的过得去吗?”孙亦初手里的纸张已经被泪水浸湿,不小心一碰,就破了。
钱沉言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些他听上去都觉得痛的过去,要让经历过的人又如何释怀呢?
“亦初,我知道,那些伤痛在你心里将永远根深蒂固,想要让他们消失,短时间内是做不到的。但是我想告诉你,你的未来,不再有他们存在了,你的身边,再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钱沉言从包里掏出颗糖,递给了他,“先冷静下来好不好,今天的干预就到这里,你先缓缓。”
“我……我……”孙亦初没有接糖,语无伦次的说着自己是灾星,靠近他的每一个人都会倒霉。
阿然死了,那个永远爱笑的少年,甚至还没有等到他心心念念的游乐场修缮,就永远离开了。
“他那么爱笑的一个人,脸上却被烙上了丑陋的疤痕。他总是安慰我说,如果哥哥不回来了,他就当我的哥哥,永远照顾我,疼我,爱我……”
“他说,我没有感受过的爱和幸福,他都分给我一半,可是明明……明明他也不开心,我的零花钱拿去买药了,我们只能去找杜廷华,可他说,他的钱不会轻易借给别人。”
“他把阿然带走了,阿然回来的时候,身上很脏,可包里全是钱……我们拿着钱,想去给奶奶治病,可是那点钱根本就不够!”孙亦初大口喘着气,一脸气愤道:“而那个杜廷华,明明知道阿然的奶奶出事了,可无论我们怎么求,他就是不愿意帮忙。”
“后来我们就想,想着拿到他伤害我们的证据,就能有钱,奶奶就有救了……我等着哥哥回来,阿然一个人去找了他们。可是哥哥临时改变主意没有回家,我等了一天一夜,等到的……却是阿然的死讯……”
“短短一个月,奶奶走了,阿然也走了……我恨啊,恨不准时的哥哥,恨明明不想活了去浪费钱去买药的自己,恨自己无能,也恨自己懦弱……”
要是我没有买药,奶奶兴许就能撑下来。阿然就不会出事,一切都不会发生……
“什么药那么贵啊……哈哈哈哈,根本就是在骗我……他们在骗我……”孙亦初死死掐着手心,想让疼痛将自己掩埋,可手心被软绵绵所取代,他震惊的抬眸,就见唐亦荷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书房。
钱沉言早已离开,毯子再次回到他手心,安抚着他已经破碎的内心。
“哥哥……”
“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一些。”唐亦荷坐到他身边,让他靠近自己怀里,尽情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饶是有了心理准备,可真的亲耳听到这些事情,唐亦荷还是忍不住跟着掉下了眼泪。
“哥哥……我是灾星吗?”
“怎么会呢,等小然的忌日过了,我们把他迁到南墓去好不好?那边风景好,离这里也近,你可以每天去陪他说会话,好不好?”唐亦荷轻声安抚着他,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了孙亦初。
“我请了风水先生,特意找了一个积福的位置,希望小然和奶奶,在另一个世界都过得开心,快乐。”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哥哥……”孙亦初抬手擦了擦眼角,总算是缓和了一些。
“谢什么?他把幸福分你一半,你也把幸福分他一半,这样,你们就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朋友了!”
孙亦初愣愣的听着,用力点了点头,“哥哥最好了。”
“傻瓜……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哥哥。哥哥工作不是很忙,你要是想去什么地方玩,都可以随时告诉我,不要闷在心里,好不好?”
“好。”
“乖,那我们下去吃晚饭好不好?安哥哥给你炖了燕窝,厉澄和乐乐买了炸鸡和汉堡。”唐亦荷带他去洗了把脸,这才牵着他离开书房去了一楼客厅。
几人只瞧了他一眼,便找话题聊起了天,没人去问他为什么眼眶是红的,也没人去问他声音怎么嘶哑着。
这是他的隐私,是他的秘密。
而此时的孙家,唐亦荷发来的录音让他们一时有些难以接受。
孙祁和孙宴听完当即就开车冲去了精神病院,因为那些医生,是沈安冉安排的,所以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他们口中那个疯疯癫癫的孙亦初,是他们的杰作。
孙黎和孙卿则是各自准备了礼物,打算明天一早去南宜看望孙亦初,可次日,他们却扑了个空。
“他们不在家吗?”孙黎踮脚张望着,可屋里除了唐安安和蓉姨 根本找不到第二个人的身影。
别说人了,连厉兜兜都不见了踪影。
“孙先生们里面请,你们是来找小少爷的吧?那可不巧了,听说西芽庄家乐的乌酥杨梅和黑珍珠樱桃熟了,所以他们一大早就到农家乐讨杨梅和樱桃去了。”蓉姨急忙将人请进了屋,奉上了一壶新茶,“喝茶。”
孙黎点了点头,笑道:“您太客气了,是我们多有打扰了。”
“西芽的农家乐开了吗?我怎么不知道。”孙卿眨了眨眼,疑惑的打开手机,“我本来是想约幺儿和我们一块去的,但是农场主说还没开放,就搁置了。”
蓉姨笑着回应道:“确实是这样,不过大少爷和农场主有些交情,就破例让他们提前过去了。要是你们要去的话,和大少爷打电话说一声就可以了。”
提到这个,二人都有些心动了。
西芽庄家乐以环境优美,果蔬新鲜美味而尤为出名,一年开放的名额也就十个,而且是拿钱都不一定能进得去的。
二人对视一眼,孙黎果断打电话给了唐亦荷,说明来意后那边便主动邀请他们俩过去。他们求之不得,当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随即开车就直奔南宜西芽。
半小时后,二人在农家乐门口看见了正在喝果汁的四人。那四人统一穿着采摘的围裙,头戴遮阳帽,正是唐亦荷、孙亦初、唐乐乐和厉澄四人。
“三哥,四哥。”孙亦初朝二人笑了笑,递上了二者的果汁,“坐吧,一会儿我们一起进去。”
孙黎上前接过便坐了下来,“幺儿,哥哥给你带了束朱丽叶,已经让蓉姨给你放在花瓶里养着了,希望你能喜欢。”
孙亦初喝了一口果汁,笑着和他说了句谢谢,“谢谢哥哥,我一会儿回去就把花拿回房间去。”
“和哥哥还客气什么?”孙黎嘿嘿笑道,一扭头就差点被唐亦荷的眼神吓得跳起来,所幸,唐亦荷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孙亦初。
他不禁松了口气。
“幺儿,你最近几天有空吗?闵行一直念叨着想约你和乐乐一起出去玩来着。”孙卿凑过来道,“听说马场新到了一匹小马,你们可以过去看看。”
“那可太不巧了,他这个月没空。”唐亦荷默不作声的将孙亦初手里的果汁换成了秋梨汁,随后视线落在二人身上,又只轻轻一眼,便挪开了,“明天要去医院换药,后天迁坟他不去也不合适,剩下几天我给他们约了个旅游团,去桐州看古塔和白狮。”
孙卿略显尴尬的挠了挠头,“那……下个月有空吗?”
“有的。”孙亦初冲他笑了笑,“我也想和季哥一起出去玩。”
“那我和他说一声,到时候你们一起。”孙卿当即就转告了季闵行,让他提前制定计划,毕竟还要给唐亦荷过目,没有计划的四处游荡,怕是不会被允许的。
“亦初,我们一会儿比比谁讨的杨梅和樱桃最多好不好?输了的今天晚上请客,怎么样?!”唐乐乐一脸兴奋的活动着手腕,抬眼瞧了一眼厉澄,道:“你和哥哥一组,我和厉澄一组,三哥就和四哥一组吧!”
听到有比赛,孙亦初立刻就点头答应了,“输了可别哭鼻子!!”
“当然不会!你输了也不许哭鼻子哦!”
“行啊,比重量是吧?”唐亦荷抬眼看了看天,这个点不冷不热,出去逛逛也挺好。于是,他看了看几人,道:“比重量的话,不太公平吧?我们亦初细胳膊细腿儿的,爬山都要累够呛,不好不好,不公平。”
唐乐乐抿唇思考半晌,“那这样,你们俩讨的加五斤再和我们比,怎么样?”
厉澄眯了眯眼,觉得有唐亦荷在,孙亦初输的可能性应该不大,于是便开口调笑道:“乐乐,万一我们就输在这五斤呢?”
“输就输呗,两个小时为限哦!九点我们在这里集合,好了快走快走,一会儿要热死了。”唐乐乐几口喝掉果汁,拉着厉澄和篮子就踏进了园子。
孙黎和孙卿紧随其后,也消失在了漫漫绿荫之中。
远山环绕着薄薄的白雾,还没有被阳光照射到,像大山的围巾一般。而山下,是密密麻麻的果树:红的是糯米糍,紫的是赤霞珠,黄的是秋水梨,粉的是牛奶莲雾。
远远而来的风里都带着浓香馥郁的果香,馋得人直流口水。
孙亦初见他们都走了,不免有些急了,“哥哥,输了要请客的。”
虽然他们已经提前有了五斤的底,但是他们个个都去得早,回来的时候肯定比他们坐着不动的多!
唐亦荷不慌不忙的喝着手里的果汁,闻言挑了挑眉,“怕什么,先让他们半小时,免得说我们欺负人。”
“喏,你要的东西。”身后传来人声,孙亦初扭头看去,就见是一位留着狼尾的女士。他急忙收回视线,毕竟一直盯着别人看,是很不礼貌的。
唐亦荷冲来人笑了笑,“我这好不容易来你这儿一趟,你就给我甩脸子?”
女子眼角一抽,颇为无奈的瞧着他:“大哥,你大清早就敲我门的事儿我还没找你算呢!”
“算算算,等你算完了我找你媳妇儿要去。”唐亦荷耸了耸肩,看样子根本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他将杯子放下,朝孙亦初笑了笑,介绍道:“这位就是这里的农场主杨栩妍,我在大学时认识到现在的朋友,栩妍,这是我弟弟。”
杨栩妍早就听说他有个弟弟,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怪不得来趟农家乐,还要唐亦荷大清早就叫她过来帮忙把杂草杂花都给拔了,免得伤到他弟弟。
“弟弟好啊,你叫我姐姐就好。”杨栩妍咧嘴一笑,道:“早就听说你有个弟弟,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小帅哥。”
“姐姐好。”孙亦初乖巧的打了个招呼,继续喝自己的果汁。
杨栩妍笑着点了点头,随后给二人拿了两把剪刀,“喏,你要的东西。弟弟啊,一会儿让你哥带着你,他知道哪里的果子最多最大,记得把果柄一块儿剪下来,这样果子保存时间会久一些。”
“知道了,谢谢姐姐。”孙亦初接过剪刀,将东西放进了篮子里。杨栩妍点了点头,转身忙活去了。
唐亦荷看了看时间,单手拎上了两个篮子,一手牵着人朝小道而去。
孙亦初疑惑的看了看来时的方向,发现他们似乎是在一路朝上走,难不成在上山吗?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唐亦荷松开手,遥遥指着某个方向,道:“那边的果子个个饱满又漂亮,哥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好!”
孙亦初一手牵着唐亦荷,一手捏着一根狗尾巴草,根本没有费什么功夫,就跟着唐亦荷到了他口中的秘密基地。
之间这里被树林遮掩着,在外面看来,这里看不见一颗果子。可若是你不厌其烦的穿过草丛和石子路走进这里,你就会发现,你错了。
头顶的树叶层层叠叠,挡住了外人窥探的目光,也挡住了炽热无比的烈阳。一颗颗饱满的乌酥就那样暴露在了他们眼前,孙亦初甚至用不着踮脚,只需要微微扬起手,就能采到黝黑的杨梅。
“可以尝尝,但是没有洗,不能多吃。”唐亦荷嘱咐了他一句,将孙亦初的篮子放在了地上,“哥哥去摘高的,低的你来摘好不好?”
“好!哥哥要小心摔跤。”孙亦初把杨梅放在衣服衣角上擦了擦,塞进了嘴里。
不同于往常杨梅的酸甜,这里的似乎要更甜一些。一口咬下,果汁便在嘴里炸开了,很是美味,很是香甜。
“知道了。”唐亦荷撸起了袖子,一脚蹬着地面,一脚微微用力,再双臂一个攀爬,人,就爬到了高一些的树杈上坐下了。
孙亦初看了他一眼,也想学着他的样子爬树,可奈何自己的手还疼着,他只能去采摘触手可及的。
因着这里果子多,他们二人手脚又快,不多时就采了满满两篮的杨梅。唐亦荷拍了拍手,一手拎着一篮带着他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哥哥,已经八点多了,我们还来得及去采樱桃吗?”孙亦初看着地上的杨梅,又看了看时间,只有不到一个小时了,他怕的不是请客,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输。
“来得及,你忘了吗?哥哥有秘密基地。”唐亦荷隔着手套揉了揉他的脸,“放心好了,我们不会输的。”
他说完又拿了两个新的篮子,带着他去了另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