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无奈,张俭担心的就是自己去和苏石说,人家未必会相信。那就必须要大宋的重臣相随,这才能增加可信度。
赵祯为了这个人选也很头疼。
要说,大宋不是没有让苏石信任的人。
比如说他的儿子赵曦。
但赵曦现在只有不到九岁,怎么可能让他去冒险?
比如说李迪。
问题是李迪年纪大了,这阵子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死在去往辽的的路上。
还有就是包拯。
但包黑子坐阵忻城,是绝对不能动的。他一动,则北境西面随时可能会出现变故。
思来想去,竟然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而就在赵祯头疼的时候,李迪突然来紫宸殿请见。
对于李迪,赵祯还是很看重的,不然也不会把自己的独子交到其人手中。
得知李迪前来,赵祯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奏书,让张茂则亲自将其搀扶进来。
李迪的身体情况越发不好,但还没有坏到不能站立的程度,他知道这是赵祯借此来表达对自己的尊重,这便没有拒绝搀扶,而是等进入大殿中后,才行了臣子礼抱拳作揖向赵祯表示感谢。
“来人,赐座。”
赵祯一脸笑呵呵地请李迪坐了下来。
李迪也不客气,他是有这样的资格。待坐下之后,这就开口说出了所来何事。“陛下可是在为派谁去辽国而烦恼。”
当着李迪的面,赵祯也不摆什么花架子,点头承认了下来。
想当初,自己年轻的时候,刘蛾把持着朝政,正是李迪这样的老臣站了出来,一力劝诫之下,才让自己掌握了朝政,拥有了权力。
由心而讲,赵祯是感谢李迪的。
“李卿所言正是,这正是让朕头疼之事。苏天佑年轻,性格直爽一些,若是所派非人的话,怕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卿也当知晓,我大宋现如今虽强却非在军事上,而是经济上。我们应该在多发展一些年,或许才有了和异族较量的资本。”
仅仅两句话,表明了赵祯的心思,就是他现在不想与任何人打仗。
也不认为能够打过谁。
重文抑武,这是太祖定下的规矩,就算是他想要更改,也非是一朝一夕间可以完成。
苏石能战是好事,但也并不全是好事。
当一个国家不够强大的时候,个人太强大那就是不什么好事。
话在说回来,就算是苏石在厉害,还能一个人包打天下不成?
当然,若是他真可以包打天下的时候,那他还愿意屈居人下,成为大宋臣子吗?
就像是这一次,苏石入了辽地,如入无人之境,这就展现出他在军事指挥方面的强大能力,这样的人做了这样的事,已经让赵祯感受到了威胁所在。
而有一天,一旦若是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他是一个威胁,那个时候,怕是苏石的安全就会让人担忧。
所以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样在苏石还没有完全成势之前将其拿下,彻底断了他强大之路,这也为了赵氏一族的皇权稳固。
本心而言,赵祯还是很喜欢苏石这个人。
此人有能力,最重要的是会赚钱,能让大宋的经济更加强大,就凭着这一点,便不是别人所具备的。
还有就是苏石对赵曦有着救命之恩。
虽然这件事情,赵祯从未对外讲过,但他心中却是记得十分清楚。
这也是为何,苏石做事情出格时,赵祯总是以着最大的宽容心态处之。
还有就是,苏石虽也算是赵家中的一员,但他与任何赵系之人都没有过深的联系,便是连在汴梁城的两个亲舅舅都是少有往来。
在这一点上,赵祯认为这就是苏石的懂事之处。
还有,苏石虽然也提拔了一些官员,却将这些人转身推荐了儿子荆王赵曦,这更是让苏石成为了一名孤臣。
封建王朝之中,孤臣不好做,但孤臣却是皇帝最喜欢的那批人存在。
孤臣只能依靠于帝王,不然的话,他就会被其它的臣子以各种理由弄死。
其实很多时候,臣子与皇帝是站在对立之面的,他们都想获得更多的权力,使得自己的理念能够成为正统。
这就迫使臣子也要团结起来,至少在面对帝王权力的时候要团结一致。
苏石的存在,就是一个另类,这样的孤臣赵祯当然喜欢,但苏石又太过优秀了一些。
能赚钱,还能打仗,现在让辽国都十分的忌惮,这难免也会让赵祯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不给苏石更多的权力,只是将他养起来,如此,真需要用人的时候,才会用他。这样一来,也就不担心他会做大,也就不用担心他会威胁到皇权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赵祯想的是什么,李迪早已经猜出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听着赵祯说完了这些之后,就更加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当下就是呵呵一笑,“陛下,以苏少府这一次的功劳,这一次他回来之后,怕是必然要晋升官职了吧。”
“嗯。”
赵祯点头默认着。
就算是他想压制苏石,不让他升官。可这一次北境之危,苏石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何等之大,想必是个明白人都可以看得出来。
待战事平息,事后论功行赏之时,若是赏了别人,独拉苏石一人,那针对性就太过明显,那时,想必会有很多人心中不服。
以后倘若在有战事,你还能指着别人去战场上拼命不成吗?
所以说,苏石是一定要封赏的,但如何封赏又能服众,又可以在赵祯自己的接受范围之内,就成为了他这个皇帝需要去思考的问题。
还是那句话,苏石太年轻了。
只有十八岁而已。
哦,马上过年了,就要十九岁了。
这么年轻的年纪,就有了这么多的功劳,会不会有一天无可封赏?
真到了那一天,苏石要怎么安排?
还有,自己活着,还可以压制苏石,自己走了那一天,儿子赵曦还能压制苏石吗?
这些事情,都需要赵祯去考虑。而不是头脑一热,拍着脑门就直接给予了封赏,这样一来痛快倒是痛快了,但也为未来埋下了祸根。
这都是赵祯头疼的事情,李迪此来,其实就是解决这些事情的。
“陛下,老臣倒是有个建议。”
“请说。”赵祯很尊重李迪,也想看看这位三朝老臣有何想法,便是连请字都给用上了。
“陛下,苏少府不得不赏,但官阶不能在提升了,不然的话,终有一天会无赏可赐。那倒不如直接封其为侯,这样一来,他就是大宋的勋贵,体面也有了,加上他原本就是赵系后代,这样的封赏也不算逾越,以后就可以让他当一个闲臣,享受着荣华富贵足矣。”
李迪笑呵呵地开口,提出给苏石封侯之事。
大宋可不像是大明,有着什么非战功不能封爵之说。
就算是有这样的说法,苏石本身也是有战功之人,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而一旦给苏石封了侯,那就注定他无法成为真正可以左右朝堂的实际力量。爵位,在很多时候也只是好听而已,一般是没有什么实权的。这也就可以避免苏石以后掌握什么权力,从而威胁到大宋王朝的安定。
这么多的好处摆在这里,要说赵祯之前没有想过,那是不可能的。
但他担心苏石不会接受。
毕竟真成为了侯之后,那就等于是断了未来的晋升之路,便是想在朝廷之上拥有话语权都成为了一种奢侈。
倘若是苏石没有什么野心,或许会笑而接受。
可若是苏石是有想法之人,他未必就会同意吧。
还有,苏石可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是有一些不错的盟友,比如说李迪就是其中之一,还是极具分量的那个人。
若是李迪他们不同意,这个封赏同样也落不到实处,弄不好,逼得赵祯还要收回成命,这样一来,反倒会不美。
但赵祯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事情竟然是李迪自己提出来的。
苏石与李迪算是盟友了,那他为何要自断了苏石的前程?
难道说是两人心生间隙了?
不!
两人算是赵曦的左膀与右臂,为了以后赵曦可以上位,他们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内斗。
不是这个原因,李迪还是提出了这样的建议,那就有些意思了。这是不是说明,李迪也是在防着苏石呢?
一定是这样。
赵祯可以看出苏石的潜力很大,李迪为何就看不出来。
李迪年纪已大,身体随时可能会出问题,而一旦他有了什么事情,赵曦最信任的除了他这个父王,怕就会是苏石。
李迪看到了这一点,担心也正是这一点。
他担心以后的赵曦在他们不在之后,压制不住苏石。便索性提前就给苏石套了勋贵的枷锁。这样一来,苏石对于赵曦的威胁就会变得很小,李迪也就可以放心百年身后之事了。
一瞬间的工夫,联想到了这些事情,赵祯终于明白了李迪的意思,也明白的这位老臣的良苦用心,脸色便即好看了许多。
至少,赵祯知晓,在苏石的事情上,他与李迪是有着共同语言和目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