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雯,雯雯……”
冯兰兰哀叫起来。
夜里很静,只有黑暗里镶了点金边的月亮。
江耀武先听见了喊声。
他夜里没走,一直坐在崔紫雯的床边凳子上守着,用物理降温帮她尽快恢复正常体温。
他走出来,得知冯兰兰被蛇咬了后,也是一脸着急。
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只能快马加鞭把冯兰兰驮县城找崔忠义。
崔忠义是在梦里被雨点般的敲门声惊醒的,开门看到冯兰兰的架势,心里骂了句难听的话。
“叔叔,你快点给阿姨用药吧,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江耀武怕崔忠义不管冯兰兰,赶紧恳求。
家里配的倒是有药,只是耳屎这时候难找。
总不能大半夜拿着掏耳勺把邻居一一叫起来掏耳朵吧。
崔忠义把江耀武和自己的耳屎都掏了,还差一些。
“看看我有没有……”
冯兰兰脸色已经失去了血色,因为脚踝那里没有第一时间扎紧,小腿已经肿得变了形。
崔忠义感觉到了棘手,他有点怀疑这种状态下的医治还能不能起作用。
最后,他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对冯兰兰开始用药。
江耀武又等了几分钟,小声道:“叔叔,我得先回去,雯雯发烧了,我得回村里观察她的状态。”
崔忠义知道江耀武不是那轻薄的人,就点了点头。
“等等!”
江耀武转身前,崔忠义让他帮忙把冯兰兰弄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江耀武走了,崔忠义却不能离开。
这个药很奇怪,非要用唾液做药引子,也就是得不断朝药上吐唾沫,不能让药干,保持得越湿润,蛇毒越容易被吸出来。
“吐吧,不停吐。”
崔忠义面无表情对着冯兰兰道。
“我够不着。”
冯兰兰被咬的那只脚平放在了一张凳子上,从嘴巴往脚面上吐还真是作难。
崔忠义给她找来一个东西接住,吐完后让她自己想办法倒上去,冯兰兰简直不要太为难。
崔忠义见冯兰兰状态好转很慢,饮恨在她房间里待着。
便是有意不看,冯兰兰房间里的豪华摆设也还让他有种膈应。
“这都是我收购时赚的钱弄的……”
冯兰兰像是看出了崔忠义的恶心,小声解释道。
“你收购也是开的男人的后门。”
崔忠义直截了当道。
冯兰兰被呛得无话可说,垂下头继续吐唾沫。
她已经口干舌燥,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了,自己一个人的唾沫还是不够用。
“忠义,你总不能看着我死吧,你也帮着吐几口吧。”
冯兰兰哀恳道。
崔忠义知道这结局,两眼一闭,把冯兰兰当成那被示众游街的人,大口大口吐起来。
他边吐边想,那蛇咋不咬到冯兰兰的脸上!这样他就真是吐她一脸唾沫了,吐她一脚唾沫算哪门子功课呢?
冯兰兰闭眼感受着崔忠义的愤怒,恼火,发泄,心里比看见崔忠义对她置之不理好受太多。
“房子,我,我写了汐汐的名字,她是老大,如今又离了婚,将来我给她住。”
冯兰兰断断续续说道。
“妈,我不要你的房子,你自己留着养老吧。”
虽然崔忠义把动静压得很低,搂着孩子睡的崔梵汐还是醒了。
她下床后看了几看,知道冯兰兰也被蛇咬了。
清池县别说农村蛇多,就是县城,夏天也总能在柏油路上见到蛇。
有很多人被咬。
也有不少人在医院医治无效后截了肢,甚至也死了不少人。
那时的医疗条件还十分落后,人得病后的死亡率一直不低。
崔梵汐知道这厉害,自己也是谈蛇色变,没想到多年后,父亲得了这秘方,竟然会神奇地治好蛇伤。
崔忠义见到崔梵汐也醒来了,沉声道:“爸爸去那屋休息了,你接着给你妈贡献唾沫吧。”
崔梵汐朝崔忠义比了个同意的手势。
“妈,我爸帮你治病,你准备给他多少钱?”
崔梵汐边吐边问。
“妈准备赔上妈的下半辈子。”
冯兰兰闭着眼,已经人到中年了,还是长睫如羽,密密麻麻的睫毛排下浓浓的暗影。
“可你和那个男人……”
“他快死了,妈在等他的遗产!妈不甘心!”
“可妈这样做,会把爸爸推到更远的位置啊。”
崔梵汐感叹道。
“放心,妈妈有办法重新得到你爸,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你爸除了个倔,没什么心眼的,这样的人到最后没法倔的时候,就分分秒秒是妈说了算了。”
“妈,你不会给我爸弄些麻药让他麻倒,然后自己如愿以偿吧。”
崔梵汐半开玩笑道。
“嘿嘿,真把妈逼急了,就弄些麻药把他麻倒我怀里,那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妈的下半辈子就赖他身上,不让你简贞阿姨得逞!”
自己说着,也忍不住得意地咯咯笑起来。
崔梵汐听到这,突然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说道:“最近我倒是见简贞阿姨开车送过我爹去扫地,我爹好像也不那么傻了,天天被我爸收拾得干干净净。”
“要是望简贞能嫁给你忠魁爹,哈哈,人这辈子才跟耍猴似的呢!”
冯兰兰开始好转,就被这话题刺激得兴奋大作起来。
“妈,你笑什么?一切皆有可能,只要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爹模样并不差,只要他能变得正常,我简贞阿姨嫁给他也不是不会幸福。
你没看出来我爸会管我爹一辈子吗?”
崔梵汐认真说道。
冯兰兰变得不喜道:“你爸就爱六个指 头挠痒,多一道子!多管闲事!像你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结果就他给你奶养老!大包大揽!被你伯快捣死了!”
“我爸要不是多管闲事,今晚你能活着吗?”
崔梵汐现在完全站队崔忠义。
她发现,平凡甚至看起来有点窝囊的父亲身上,却处处闪着人性善良的光芒。
他的牺牲在日渐长大的孩子们的心里,越来越被感觉到了绵长的温度和意义。
这个家,父亲才是最有资格不管孩子,纵情声色犬马的人,但他选择了寂寞和窝囊,才让他的儿女,亲人得以如期绽放。
冯兰兰的小银牙咬着好看性感的唇,默不作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