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义向所有人隐瞒了自己的病情,着手给简贞打造起向日葵园来。
他有了新的想法。
经过一番流程,他把东坡连在一起的几十亩地全部承包了下来。
既然要种,就种成一片风景吧。
简贞可以坐在向日葵园里嗑瓜子,向日葵园也可以成为一片风景区,给简贞带来不会缺衣少食的余生。
崔忠义忍着病痛,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种植中。
他使用村上的人当劳动力,给他们开工钱,肥水不流外人田,这让崔忠义狠狠地赚取了一拨村民的感激。
连同神智不正常的简贞,也成了大家的心头宝。
毕竟,能有今天的钱赚,还是因为简贞的缘故。
崔耀玲喏喏来找崔忠义。
“叔,我也想在葵花园里找个活干……”
她垂着头,说话的声音极低极低,不敢抬头看崔忠义。
“你来干活,郭迹泉不又得来作威作福,还是不要来的好。”
安插个崔耀玲不难,但郭迹泉的出现会像一只绿头苍蝇一样,不咬人却膈应人。
崔忠义懒得节外生枝,就拒绝了崔耀玲的恳求。
“他……去打工了,没有一年半载不会回来的……”
崔耀玲报出了一个极远极远的地名。
崔忠义蹙了蹙眉,这才想起有一阵子没看见这个乡野浪人了,崔耀玲应该没有撒谎,郭迹泉应该就是去打工了。
崔忠义扬了扬眉,给崔耀玲分派了一个下力活,崔耀玲感恩戴德地领着活离开了。
崔忠义又观察了几天,经过多方确认郭迹泉一时半会不会再回望山村后,趁着晚上吃饭的时候,睨着冯兰兰把这消息告诉了她。
“你可安心回到庙里去了,简贞不能跟你太久。”
只要冯兰兰回到庙里,简贞就不会一天24小时地缠着冯兰兰。
这对三个人都有好处。
冯兰兰垂眉应了一声,一副很听话的样子。
第二天,冯兰兰很听话地又搬进了庙里去住。
准备种向日葵的东坡离庙一路之隔,很近,简贞去地里玩的时候就去找冯兰兰玩。
终归不再像院子里住着,分分秒秒黏一处了。
崔忠义靠吃止疼片已经不起作用了,在他的强烈要求下,医生给他开了一定剂量的杜冷丁。
他疼得不能自已时,就自己给自己注射杜冷丁。
这天,他又去医院开药,医生开口了。
“崔先生,你这样下去不行的,你应该告诉你的亲人,让他们帮助你减少痛苦,而不是自己这样作贱自己。”
医生不了解崔忠义的情况,但看他一意孤行不接受正规治疗,靠杜冷丁止痛,忍不住批评他道。
到后来,干脆连杜冷丁都不给崔忠义开了。
崔忠义开车回到院子里,熄了火,一个人坐屋子里点了一根烟,闷闷抽着。
明明灭灭的烟火中,他的目光落到了墙壁上挂着的一个布兜里。
望山村的村民有个习惯,肚子疼时,会取两颗拿来煮水喝,喝完,肚子真的不会疼了。
于是,很多人家年年就会偷着种上一两颗,把成熟的果实采集下来,晒干,等着备用。
崔忠义曾经收集过一些,都在墙上挂着的这个布袋子里。
医院不给开杜冷丁了,他只能先靠这个续命。
反正自己所剩时日不多,等自己心愿完成,就是医学上不让他的生命死亡,他也要有个自我了结。
他这残破之躯也不怕什么了。
来年春天,几十亩绵延一起的土地全部点上了向日葵子,一段时间后,一棵棵整齐的绿苗破土而出,像列队的士兵,成为一大片的盛景。
两个月过去,绿色的葵杆擎出了一朵又一朵金黄的花瓣,每天早上,向着日出的方向,齐齐绽放。
如崔忠义所料,这不仅是简贞可以坐下来吃瓜子的向日葵园,也是望山村的一道独特风景,四邻八乡的人来观光,拍照,流连忘返。
九月,向日葵金黄的花褪去,一个个果实饱满的葵盘沉甸甸地坠了下来,收获的季节到了。
简贞像个三岁小孩似的在向日葵间穿梭,从这个葵盘里掰了瓜子,从那个葵盘里掰了瓜子,喜悦之光从脸上,眼睛里喷薄而出。
“简贞,要是我死了,就让忠魁带着你,守着这片园子,够你们下半辈子吃喝了……”
蚀骨之痛又朝崔忠义袭来,他叮嘱崔忠魁先看着简贞在园子里玩,他要先回院子里一趟。
回到院子,哆嗦着去摸布袋里的东西,也所剩不多了。
崔忠义一把倒出来,全部煮了水,一口气喝了两大碗。
然后,他慢慢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嘈杂声惊醒的。
崔忠魁带着满身血污的简贞和冯兰兰出现在他面前。
崔忠魁上气不接下气,简贞和冯兰兰脸色煞白。
“哥,她俩,她俩把郭迹泉杀了……”
崔忠魁费了很大劲,才把这句话连起来说完。
崔忠义从床上腾的一下直起来。
“郭迹泉不是在外边打工吗?!”
崔忠义眉毛间拧出了疙瘩。
“具体我也不清楚到底是怎回事,反正我赶到庙里时,她俩一人一把小刀在往郭迹泉身上戳……”
崔忠魁哆哆嗦嗦说着,吓得六神无主。
崔忠义拿出手机,迅速拨打了报警电话。
如果不出他所料,应该是郭迹泉偷偷回村了,然后去庙里逮冯兰兰,刚好简贞也在,两个人合力对付郭迹泉一个人。
只是庙里怎么会有两把刀呢?
“我……我去庙里时……带的……”
冯兰兰哆哆嗦嗦解释道,她没拿刀子捅过人,这会也是后怕得厉害,不知道郭迹泉被捅死没有……
120和警车是同时到的,他们把一身血的郭迹泉抬到了120车上,简贞和冯兰兰被警车带走问话。
他们走后,崔忠义一手压着右上腹,身子摇摇晃晃,对着崔忠魁艰难挤出一句话道:“走,跟哥一起去派出所……”
派出所外,崔忠义如一头困兽,焦急地等待着。
郭迹泉什么时候潜回来的,他竟然不知道!
心里一阵阵自责和愧疚,简贞没事便好,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辈子他都还不起简的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