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忠义把不多的几样东西拎了过来,和崔二狗住到了一起。
白天,他们一块去天桥上行乞;夜晚,天桥上人散尽时,他们一块回到小屋里,席地而睡。
崔忠义不习惯翻身就看见一张男人的脸,宁愿忍受崔二狗熏天的脚臭也和他睡了两头。
每晚回来,崔二狗往地上一躺,就能立刻入睡,发出震天动地的鼾声。
崔忠义却不能像他那样,他往往到天快亮了才能迷糊一会儿。
这天,他们在天桥上行乞的时候,天空突然大变,瞬间就刮起了大风,下起了瓢泼大雨。
“老崔头!快快!快去那边躲起来!”
这座天桥没有顶棚,下雨刮风直接往人身上灌。
崔二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吆喝崔忠义。
崔忠义比他收拾得还要快,抓起凳子就出了雨帘,到了天桥一头的楼下避雨。
崔二狗拔腿往楼下冲时,见对面那个无臂乞丐还在硬撑,缩了缩眉,跑过去抓了他的碗道:“破钱要紧还是命要紧?走!跟上!”
无臂男孩还想犯倔,咔嚓一声,一道闪电从乌黑的天空闪过,他吓得猛一哆嗦,身不由己地跟着崔二狗往天桥头跑去。
他的一条腿瘸,跑不快,又没有双臂,像只旱鸭子,摇摇晃晃,惹得一些避雨人抿唇发笑。
崔二狗大豹子眼翻了翻这些抿唇笑的人,嘟囔道:“笑人短处不得好死!”
雨看起来一时半会不停的样子,有条件的人开始打电话要车,要老公老婆老相好来接。
半个小时后,雨还在下,避雨的人却寥寥无几起来。
无臂男孩的神情越来越紧张,身子还打起了哆嗦。
“你冷?冷了拿这个披身上!”
崔二狗把手里的一块破胶单扔给他。
男孩用头顶着还了回去,垂下头道:“不怕冷……”
“那你哆嗦个吊啊!”
崔二狗瞪眼吼道。
“我又没要到钱,我妈会打死我的……”
无臂男孩说着又开始哭起来。
“你妈还是不是人?有本事叫你妈自己来要啊?生个孩子弄成残疾,还有脸逼你要钱!
我看你这个妈不要也罢!
待会儿干脆跟我们走去!”
崔二狗又热心肠起来。
崔忠义看着这个无臂男孩,总觉得他的眉眼哪里不对劲,就漫不经心问他:“你妈叫啥?你是哪里人?”
“我妈叫陈桂兰,我不知道我是哪里人?”
“你爸呢?你叫什么?在哪里上过学?”
“我没见过我爸,我妈说我刚生下来他就死了,我没有上过学。
我叫阿超……”
男孩的头和声音都一起低了下去。
崔二狗咂咂嘴,莫名地红了眼眶。
都说母亲是世上最伟大的人,可他遇见的这天下当妈的,咋这么多懒熊孬孙呢?
“阿超,你就说一句话,待会儿我们走时你敢不敢不要你那个妈,跟我们一起走!你要不到钱我对天发誓不打你一下,要因为这个我打你一下就叫天打五雷轰死我!”
崔二狗又咂了咂嘴,心里有个小计划想试试。
现在一个人要饭的生意越来越难,要是他们三个组成一个小团队,各自发挥特长,说不定是条出路。
老崔头二胡拉得好,他能侃,阿超残迹,搞个主题,说不定还财源滚滚呢!
不是有句口号吗?
一个人只能走得快,一群人才能走得远!
三想两不想的,崔二狗就有了一套方案。
阿超动摇了。
于是,这个瓢泼大雨的傍晚,他没有回去跟着陈桂兰东躲西藏,而是跟着崔二狗崔忠义走了。
崔二狗又找了块毡片,挤着横铺地上,让阿超从此后也睡在了这里。
“阿超,你放心,你是孩子,我们不要你的房租钱,我俩一人一个二百五,你在这里安心住下,跟着我们混就好。”
崔二狗仗义说道。
又对着崔忠义挑了挑眉道:“老崔头,你说呢?”
崔忠义拿眼掀了掀他,懒得戳穿他。那会还偷偷告诉他,让他说房租是六百,叫阿超也出一百呢。
这会又扮演起大善人来?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崔忠义揶揄他道。
阿超要跪下给崔二狗磕头,崔二狗吓得直往后跳,崔忠义拉住阿超,不让他磕头下跪啥的。
崔忠义比崔二狗大有十几岁,阿超就喊他爷爷,喊崔二狗叔叔,加上阿超,妥妥的三世同堂。
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三个人挤在逼仄的房间,睡了一夜。
天亮了,雨却还没有停,他们无法出去乞讨卖艺,就窝在这间小房间里,听崔二狗大谈特谈未来的发财计划。
“这个天桥我们是去不成了,阿超,你妈肯定会去找你的,我们得换个地方。
你的手机号码也得换掉!”
阿超表示都听他们的。
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直到第四天,天才放晴。
崔忠义他们一行三人在崔二狗的带领下,来到了梦城的又一繁华地段行乞卖艺。
崔二狗帮阿超更换了手机卡,他那个娘想找他也如大海捞针了。
崔二狗给他们三个人的组合起了个名字——二货天团。
“这名字牛逼不牛逼?”
崔二狗笑不哧哧问崔忠义和阿超。
“你说呢?二货?”
崔忠义掀他一眼道。
“叔叔,我们不是该叫三货天团吗?”
阿超的小心脏被暴击了,他觉得自己被踢出队伍了。
崔二狗哈哈大笑起来。
崔忠义揉揉阿超的头,笑道:“阿超不是二货,所以咱就不叫三货天团了。”
从此,梦城的行乞大军中,有了个三代人组成的“二货天团”,名字也够热辣火爆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