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风!你骗我!”
我颤抖着手捏住周成风的手腕,他解下安全带,转过我的脸,双眼变得猩红,“对不起~罗青~是黄嘉朗…骗了我们…所有人!!”
我抬眼看着他,滚烫的眼泪滑出眼眶,他抬手过来擦干净,又再次滴落下来。
“他…他…”
周成风下车,将我这边的车门打开,扶着我的肩膀,将我抱出副驾驶。
“走吧~把豆腐脑…带给他吃~”
我双腿一软,感觉自己头痛欲裂,周成风紧紧接住我,耳边传来一阵耳鸣,眼前的景物也开始翻腾。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别墅花园里,待我发现耳边都是听不清的人声时,黄嘉朗的笑脸出现在了我眼前。
成百上千朵白色玫瑰中间,是他那温柔又可爱的笑脸。
我转头看着黄燕燕一直翻动的嘴唇,却听不见她到底在说什么!
“阿朗…呢?”
我嘶哑的嗓子,终于挤出了一点声音。
周成风再次抱紧我,黄燕燕指着我对面的花丛。我抬步过去,一个被白玫瑰覆盖着的人,缓缓占满了我的眼眶。
白色的玫瑰花,白色的黄嘉朗~
他的身体淹没在白玫瑰里,脖子上是我织的那条围巾,耳朵上是我挑的那对月亮耳坠,眉宇安详,面色惨白。
“阿朗!”
我突然一个踽咧,倒在了放着黄嘉朗尸体的花台旁,耳朵再次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那种磁带机‘滋滋滋’的声音,耳鸣再次袭来。
我看着手里差点打翻的豆腐脑,双腿感觉不到一点知觉。
“黄嘉朗…你…起来!!”
我嘶哑着声音慢慢走向他的脸,那张苍白瘦削的脸,温和安宁,好似睡着了。
豆腐脑里的水不停往外流,我不敢凑近他,怕脏了他的身。
“阿朗…豆腐…脑,起来…吃!”我哀求道。
可他一动不动不理我。
我有些生气,“再不起来…我…生气了…黄嘉朗,吃…豆腐脑!起来啊!”
我咬牙切齿低吼一声。
周成风和黄燕燕走近我,一个接过我手里的豆腐脑,一个将我抱在怀里。
眼泪,终于能流出来了。
我伸出手,触碰到了黄嘉朗,冰冷刺骨的黄嘉朗。
“你…骗我…你怎么会…骗我?!你怎么能…骗我!!”我扑倒在白玫瑰上,无力嘶吼。
周成风始终抱着我的身体,如果没有他,我想我已经虚脱在了地上。
满脑子都是黄嘉朗,我用力甩头,想把他的影子丢出去,我不想再想他的样子,不想再回忆,有他的日子。
我抬眼看向那张,我偶然一次拍下的照片。
这张不羁的笑脸,真的就此,永远离开我了吗?!
“可你明明让我…等你的啊~”
我开始自言自语,神志恍惚。
…………
花园里,只有我一个人坐在他的面前。再过一会儿,吉时到了,他就要被装棺入殓。
我此生,便再也看不见这张脸了。
我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抽泣。
我转头,看着龚永华。
“您…竟然哭了?这不是…您最想…得到的吗?您在哭…什么?!”
龚永华转头过来,“他…把公司…留给了…弟弟,我…我错了…”
“呵呵呵~”
我冷笑起来,“那如果…他没留呢?你还是会…继续折磨他对吗?!别假惺惺了…滚开!你不配…见他!”
龚永华望着我,动了动嘴唇,“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错了~”
他起身,好似深情地看了一眼黄嘉朗,便拄着拐杖离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转头瞪着黄嘉朗,“你还是心软了?!你就是这么不听话!哼哼哼~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单纯啊~”
我抬头看着天空,一朵白云像极了一只大象。
我伸出手,假意摸了摸,“你看,阿朗~这次,是一只大象~好可爱~”
“罗青~”
程里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转头,他和邓文几人走过来,一双猩红的眼睛,闪出眼泪看着我,“我们…要送他走了…呜呜…”
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露出笑容,“去吧~好好陪他走完最后一程,我一会儿就来。”
“青嫂…你…还可以吗?”邓文用力擦了擦眼泪,低头看着我。
我点头,“嗯~我还可以。你们都去吧~好好跟他告别。”
几人走到黄嘉朗身边,各自说了些告别的话,然后开始撤开白玫瑰。
看到这一幕,我不受控制起身冲过去,“等一下!”
我低头抚摸着他的脸,最后在他苍白的唇上,轻轻印上一吻,眼泪同时滴落在了他的脸上,我赶紧用衣服擦了擦。
“黄嘉朗!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说完这句我快速退开,看着程里他们将人放进棺材,再合上盖子,然后起棺出发。
周成风和程里是第一抬棺人,后面是黄燕燕和她老公,接着是邓文和徐强,最后是黄丽丽和阮香玲。
他们不让我跟着,不让我抬棺,不让我捧遗照,他们把我当成黄嘉朗的妻子看待。
他们让我去等,去等着黄嘉朗的骨灰出来。
我坐在去往陵园的车里,打开窗户感受冬天的冷风,蒋霞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见,我只想能抓住些什么?
可我,什么也抓不住。
黄嘉朗同样选在柴平寄放哀思的红庙陵园火化,我们到的时候,黄嘉朗的灵车还没来。
我走到门卫老大爷的门里坐下,却没有看到门卫大爷。
“你是谁?”一个中年男人拿着水杯,疑惑地站在门口看着我。
我露出笑容,“大爷不在?”
男人摇头,仍旧疑惑,“我师父今天去火化场帮忙了,听说有重要人物来火化。”
重要人物?黄嘉朗吗?!嗯!他确实很重要。
我起身,“打扰了,我们来参加葬礼的。”
男人打开门,指了指殡仪馆的方向。
我抬步走上坡,阳光下的陵园,也这么好看啊~
我站在路口盯着大门口,一站就是半小时。
“小姐,您…先…先去坐会儿吧~黄先生他…应该很快就来了。”
我点头,“好~我去…坐坐,去哪儿坐?”
蒋霞牵起我的手,像带着一个小朋友,“我带您去~慢一点。”
她又很担心我,我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用担心。
我们走进接待中心,蒋霞将我安置在大厅里,然后跟工作人员解释了一下,工作人员为我们端来热水。
我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轻柔地摸了摸,“这是…阿朗买的!”
蒋霞递给我水,我才松开了手。
大厅里好冷,为什么那些服务员都穿的很薄,而我穿这么多,却感觉这么冷。
我紧了紧大衣,看着蒋霞跑向我,“小姐!来了!”
我抬步快速走向火化大厅,灵车缓缓靠近,我却还是觉得,自己在梦里。
我站在一旁,看着人群从车里移动到大厅里,棺木被推进一个房间,黄燕燕和工作人员进行一系列火化流程。
“家属进来,见他最后一眼,确认遗体…”
黄燕燕起身踉跄着走了进去,门刚要关上,一个声音在大厅里骤然响起。
“等等!我来确认!”黄嘉陌快步走向火化间。
“啊!!!你干什么!!”
“罗青!!”
“小姐!!”
“青嫂!!”
“………”
就在黄嘉陌的手,快要接触到棺木的一瞬间,我冲过去抓住他的手,用力咬了上去。
人群瞬间乱作一团。
我用了自己所有的怒火,咬开他的手,嘴角带着鲜血扑在棺木上,轻轻摩挲。
“大爷~这也是我的挚友,麻烦您...不要再让任何人…碰他。”
一旁的门卫大爷慈祥开口,“哎哎~大爷跟你保证,再也不让人碰棺木。要不然…大爷把他…一起推进火化炉里,陪你挚友去!”
陵园工作人员将火化间的人群,一一请了出去,周成风和黄燕燕也将我最后扶了出来。
门在我面前缓缓关上,我突然觉得胸口有些喘不上气。我张开嘴巴大口喘息起来,又觉得大脑开始缺氧,而后眼前一黑,跌进了深渊。
——
好黑啊!一片漆黑!四周没有任何光亮。
我摸索着一直往前,却好像怎么也看不到光,找不到出口。
“小太阳~”
一声轻呼在我身后响起,我急切转身,可身后仍旧一片黑暗。
“阿朗~”
我轻柔呼唤,期盼有人能再次回答我。
可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