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闷响,孔洛一边颤抖,一边睁眼看过去。
一匹狼已经倒在了地上,鲜血涌出,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另外两匹狼已经夹紧了尾巴,瑟瑟发抖地看着身后。
刚刚被自己拖进山洞的人,此时单手举着一把墨黑色且细长的剑,鲜血从剑尖上滴落下来,他站在雪地中间摇摇欲坠,仿佛一尊黑色的杀神,让四周的气氛都变得凌厉。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他似乎是喉咙受伤了,声音异常的沙哑,“滚!”
随着这一声的吼出,那两匹狼发出了害怕的呜咽声,掉头飞快地逃离,那人膝盖一软,剑尖向地面一插,跪了下去。
孔洛赶紧爬起来,冲到那人面前,撑住他的身子,不让他倒下去。
“你……你怎么出来了……”
“我不出来,你就死了。”那人勉强回了一句,在孔洛的搀扶下,回到了山洞中。
接下来,孔洛陪着自己的身体忙忙碌碌,铺木柴、点火、在筐里找草药和研磨石,一时间马不停蹄,那人靠着山壁坐着,偶尔咳嗽一声,让孔洛知道他还活着。
终于弄好了草药,孔洛走到他身旁,小心翼翼地找到他肩上铠甲的卡扣,解下来放到一旁,然后是胸甲,他的皮毛衣服上留下很多伤口,孔洛有些震惊,伤成这样还能活着,真是命大。
最后,孔洛解开了他的衣服,露出了他布满伤口的胸膛。
“你……你忍一下……我给你上药。”她端过来那一碗研磨好的草药浆水,仔仔细细地覆盖上了那人的伤口。
显然很疼,孔洛看着他握紧了拳头,脖子上青筋暴起,在微弱的火光下,孔洛能看见那人古铜色的皮肤下完美的肌肉线条。
但是自己身体的主人丝毫没有关心这些,全心全意地为他治疗着。
这一定不是现代社会……孔洛想着,都不知道自己梦到了多么古老的时空,如此清晰的梦,还是平生首次。
她干脆将眼前发生的一切当作了一场第一人称视角的电影,沉浸式的观看起来。
就在她微微掀开那人的面具,正在处理他脖子上的伤口时,那人突然回过了头,呼吸近在咫尺。
孔洛觉得自己的鼻子都快要触碰到他的面具上了,不由条件反射般的缩了缩脖子,向后退缩了一寸。
那人却追随着她的后退,得寸进尺地将头探了过来。
他嗅着她的味道,将脸探到孔洛身体的脖颈处,深吸了一口气。
孔洛身体的主人还未来得及张口问些什么,那人突然低头,一口咬在了她的肩膀上,牙齿撕开了她的皮肤,深深的陷进她的肉里。
只听见尖叫一声,疼痛让孔洛拼了命的想躲开,但是那人的胳膊紧紧的箍住她的身体,让她退缩不能。
他拼命的吮吸着她的血液,孔洛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血液大量流失带来的眩晕感,加上身体深处的空洞,让她几乎晕厥。
不仅是身体主人有这样的感觉,连用她眼睛在看着一切的孔洛,都同时觉得天旋地转了起来。
就如同他突然咬上来一样,那人仿佛在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让自己放开孔洛,他似乎很不舍就这样松口。
但是他握着拳的手猛地推开了孔洛,自己则别过头去,重新带好了面具。
孔洛十分惊恐地退到了山洞的另外一侧,捂着潺潺流血的肩膀,盯着那人大口喘着气。
“对……对不起……”那人控制着自己的冲动,勉强从齿缝间挤出了这几个字。
接下来,眼前的一切飞快地流逝,仿佛是在看电影时,有人按下了快放键,孔洛看见山里下了一场恐怖的大雪,大雪封了路,自己没办法回家,只能和那个陌生人一同被困在这个山洞之中。
然后看见自己努力地拖进来被杀掉的那匹狼,忍着恶心割肉做成了食物,看见那人的伤口日益愈合,恢复得极快,他也有力气坐起来,甚至能够站起来出去走几步了。
孔洛一直陪在那人身边,虽然他在第一晚做出了吸自己血的诡异举动,但是孔洛还是每天不厌其烦的为他上药,清洗伤口,和他说话,陪他解闷,虽然他大部分时间都保持沉默。
砍伤他的武器附带了能毒伤神经的诡异毒药,他失去了视觉,同时声音也变得奇怪,每说一个字,嗓子就像是刀割一般,低沉沙哑,还会有鲜血涌出。
他倒是再也没有咬过自己。
孔洛知道了自己的这具身体是一个部落药师的女儿,所以自己也学会了很多医术。
她一直想帮他看看眼睛,是否需要用什么药,但是那人始终不肯取下面具,他甚至没有告诉孔洛自己的名字。
最后耐不住她的碎碎念,那人只能用木棍在地上写字,告诉孔洛自己的毒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好,孔洛也只能做罢。
接下来,连续三天都十分晴朗,阳光洒在雪面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孔洛走出山洞看了看,积雪已经褪去了不少,外面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连面前的树上,都冒起了浅绿色的嫩芽。
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和这个陌生人在山洞中相处了快一个月,度过了最严寒的冬天,现在,春天即将来了。
她赶紧去给那人说这个好消息,现在冰雪消融了,她终于可以下山了。
她问那人要不要和她一起回家,自己爸爸的医术可比自己好多了,只要爸爸出手,随便就能调制出能够为他解毒的药,让他重见光明。
那人听完她兴奋的讲述,犹豫了片刻后摇了摇头,拒绝了她的邀请,孔洛感受到身体深处的沮丧,身体的主人很是伤心。
但是她不得不回去了,不仅是因为太久没有回家,而且自己能找来的给那人治伤的草药已经不多了,怎么都得回去取一下。
于是她告诉那个人,自己必须要回家一趟,既然他不愿意跟自己一起,就让他在这里乖乖等自己,和他保证不出三天,自己绝对会回来的。
孔洛将所有的食物和找来的水全留给了那人,有些依依不舍的下山了。
回到自己的部落后,她却发现她的部落已经在这个冬季被敌人占领,父亲和母亲因为拒绝为对方提供治疗被杀害,她的回归变成了羊入虎口。
为了救下剩下族人的性命,她只能向敌人低头,为敌人治疗伤病,还被迫为敌人试毒,发烧昏迷都成了常事,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可是她的努力换回来的只是族人的冷眼,在他们这一族的眼中,就算是死也不会对敌人低头,她的行为,无异于叛徒。
孔洛陪伴着她在那种能让人疯狂的冷嘲热讽中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援兵终于到来,救出了她和她的族人。
回归了自由之身,救下全族的她,却被当作叛徒赶了出去,孔洛在她身体中拼命的怒吼着,怒骂这群不辨是非的白眼狼。
但是没有什么用,她现在无家可归,在夏季燥热的阳光下,她却在瑟瑟发抖。
回到山洞里去找那个人,变成了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可是,等那个空荡荡的山洞展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再也忍受不住了,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洛儿,洛儿?”
苏菏轻轻抚摸着孔洛的脸颊,将她从那个漫长、空洞又悲伤的梦中唤醒,孔洛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满脸泪水地躺在苏菏怀里。
他臂膀温柔地怀抱着孔洛,知道她是做了一个噩梦,所以没有多问什么,只是亲吻着她的眼角,拍着她的后背。
“没事,我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