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外!号外!日寇登陆杭州湾!太原沦陷!我军全面撤出上海城!”穿着背带裤的小报童手上挥着报纸,在人群中大声叫卖。
天空是灰色的,像是几天前大战的硝烟,仍笼罩着城市。
街道上,不少行人神色凝重的看着报上的文字,但更多的人拖家带口、提着仅有的行李涌向租界,寻求庇护。现在,除了租界仍歌舞升平外,整座城都透着国破家亡的慌乱与凄凉。
紧贴美租界的弄堂里,有一片完好无损的民宅,打包好的行李堆满了前院。
天有些凉了,吴妈一身灰色大襟厚褂,提着包裹,含泪朝院中穿着深蓝立领长衫的中年男人辞行:“老爷,老婆子这就走了。若是明年开春一切都好,我定是回来的。”
中年人点头,拿出银元塞到她手中。
吴妈不停推辞,哽咽道:“老爷,您已经给过了,这个真不能再……”
“拿着。”中年人一脸威严,随即,微微叹了口气,语调柔和的说:“这是你回来的路费。”
吴妈不再坚持,擦着泪,又深深向中年人行了一礼。随后,朝他身边的老管家福伯、长随小伍点了点头,终于万分不舍的转身离开。
此时,门外传来焦急的声音:“严明,你怎么还没走?!快走!”
严明?中年人只觉一阵天昏地转,身边老管家福伯急忙扶住他。
“严明!严明,归来!”似有一个声音,若有若无的响起。
中年人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天黑了,房内没一个人。严明?这名字似乎非常熟悉。声音仍在不停呼唤,中年人侧耳细听,寻找那个声音的位置。
“小伍、福伯。”中年人轻唤一声,没人应。10月中就已经遣散家仆,现在连吴妈都走了,整座大宅,连自己只剩3个人。
宅子里静的过分,中年人起床,打开门。清冷的月光,照亮了这个世界,行李仍堆在院子里。他穿过前院,鬼使神差的开了宅门,缓缓走到门外。
门外,不是熟悉的弄堂,只有一片漆黑,甚至抬头不见星光。中年人深吸口气,定在原地,不敢再动。
“严明!严明!”
声音就在前方。中年人犹豫良久,却始终没跨出一步。终于,定了定神回头。瞬间,大脑一片空白!这里是……田野?中年人慌忙看向四周。怎么会在一片田野之中?!宅子呢?家呢?!
“老爷!”福伯慌张极了,不知从哪里奔来,死命推着中年人,惊恐的说:“老爷!快跑!”
刹那,福伯像是感觉到什么,立即转身张开手臂,挡在中年人面前,狂喊:“跑啊!老爷,快跑!”
突然,眼前闪过一道银光,紧接着一阵腥味扑面而来!
“啊!”惨叫声,是福伯!
中年人猛的看到地上落下一截断臂,整个人顿时被恐惧淹没,瞪大双眼、呆立当场。
嬉笑声?不,是福伯声嘶力竭的大喊:“快跑啊!老爷!”
“老爷!”小伍横冲出来,拉起中年人就跑。
中年人不由自主的任由他拉着奔跑。但,怎么回事?被拉着的手上,明显传来令人极度不适的粘腻感。中年人低头,大惊!
不过片刻,当先奔跑的小伍,像是倒吸口冷气,瞬间站住,不管不顾的转身狠狠推了他一把,喊道:“跑!快跑!”
跑?!往哪里跑?
中年人盯着胸前的血手印,瞪大眼睛半晌没动。再抬头,福伯没了、小伍没了!自己抱着什么,在黑夜中狂奔,心中只有挥之不去的悲伤。痛!剧痛!几乎透不过气。
中年人低头,看见的竟是自己血肉模糊的腹部。突然,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天亮了。
中年人在床上醒来,最近睡眠不好,总感觉忘了什么事。他瞥了眼身上,衣服干干净净,于是起床,打开房门。
院子里,福伯、小伍已经打包好行李,堆在前院。一旁,吴妈见他出来,提着包裹、含着泪说:“老爷,老婆子这就走了。若是明年开春一切都好,我定是回来的。”
中年人一愣,身体却毫不迟疑的拿出银元塞到她手中。
吴妈不停推辞,哽咽道:“老爷,您已经给过了,这个不能再收。真不能……”
“拿着!”中年人张开嘴,顺嘴说:“这是你回来的路费。”
吴妈不再坚持,擦着泪,又深深向中年人行了一礼。随后,朝他身边的福伯、小伍点了点头,终于转身离开。
不知为何,中年人看向门外,吴妈已经跨出大门走远了。中年人微微摇头,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
“老爷,车立刻就到。行李都打包了,您再看看?”福伯神情有些焦急。
中年人走到那堆行李前,一眼看见那只原木色的镜箱,脸上露出温柔的微笑,伸手轻抚。
※
2023年,夏日的h市,热的如同桑拿房。
万物旧货废品回收站的户外大棚里,苏唐扎着丸子头、穿着工作服,埋头拆着这几天收来的废金属,就算身边放着机冰、开着大功率电扇,也不见一丝清凉。
“苏总、苏总,听到请回话。”一旁对讲机里传来清脆的女声。
苏唐随手拿起对讲机道:“傅总,有啥指示?”
“饮料罐爆仓!发财了!快进来吹空调,顺便一起理发财罐罐。”傅丽丽开心极了。
苏唐抹了把汗说:“收到。”
真是托了大夏天的福,塑料瓶、易拉罐的生意好到爆。位于大型住宅区明玉园的万物废品站,几乎2、3天就要出清一次发财罐罐。
这个由小型仓库改建的废品站,除了有几百平米的户外大棚外,还有一排平房。万物的门店,在平房最外一间。门店里,最惹眼的是墙正中挂着的一幅龙飞凤舞的大字‘万物旧货废品回收站’。
苏唐撸起袖子,三两步跨进玻璃门。这间不算小的店堂里,已经被各种塑料瓶、易拉罐堆的没下脚的地方。傅丽丽戴着粗框眼镜、坐在轮椅上,正开心的拿着一只蛇皮袋,分类各种瓶瓶罐罐。
这已经是本月第4次爆仓,果然是要发财的节奏,就是店堂里有股酸臭、粘腻的味道。苏唐揉了揉鼻子,随手拿起蛇皮袋,抱怨道:“下次罐子也放外面收吧,味道不好闻。万一爬满小强,那真要灵魂出窍了。”
傅丽丽嘟了嘟嘴,不太乐意的看了她一眼,没出声。过了片刻,从一只捏扁的汤力水易拉罐里,好奇的抽出一小块纸巾,轻‘咦’了一声,念道:“hELp,长和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