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铺里,林初匆忙对苏唐道:“一会我会被摄魂,你必须把细节都看清楚,尽量……”话没说完,眼前的一切全变。
天是昏暗的,苏唐站在一片石库门的建筑前,四周无人,耳边隐隐听到吆喝声,有一扇门半遮着。
按之前所见,只要陷入幻境中都会丧失自我。所以,刚才林初的意思是看清细节尽量马上离开。苏唐一愣。不对,他没说怎么离开!
好极了!苏唐无奈叹了口气。算了,先找线索。看着边上虚掩的门,伸手推开。
这是一座2层半的建筑,清水墙、西洋风,类似合围的排屋。苏唐从大门进来,有个不太大的庭院。
不一会,从房里出来几个工人,大多抬着箱子、行李,堆在院子里,有个管家模样的老男人正在清点。
一抬眼,正门口站着一名穿着深蓝立领长衫的中年人,那名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他身边,有个穿着短打的年轻人站在最下手。而院子里,还有位拿着包裹的老妇人,正在辞行。
这里,没一个是林初!
几次梦境中,被摄魂的人都化身成了深蓝长衫的中年人,但现在这个,1米75左右身高,长相清秀,明显不是林初!
怎么回事?难道有余斋里还有其他人?!
苏唐害怕起来,而此时,眼前的场景又有了变化。还是这里,最后件行李已经搬出院子,连那个中年人也抱着一只小木箱出门。
苏唐急忙跟出去,门口停着辆黑色的古董车,行李已经捆好。这在巽真道长的梦境中见过,果然中年男人抱着那只小木箱上了车,然后这辆车向弄堂外驶去。
苏唐没追,却突然站在了大街上,身边全是慌乱的人群。又是那辆车,从苏唐身边驶过。透过车窗,能见到那个中年人坐在车中,脸上的神情越来越焦急。
苏唐不敢动,眨眼间,看到的已不是城市景象。这是一条平整的泥路,两边全是高高的大树。天色渐晚,没有人、没有车,只听见汽车不停的轰鸣,像是陷入泥潭中。
天地间,突然充满了深深的悲伤。
黑暗猛然降临,耳边全是老管家的急呼。
“跑!快跑!老爷!”紧接着一声惨叫,苏唐面前掉下一段断臂。身边有急促的呼吸声,苏唐转头,中年人脸上沾着几点血污,瞪大眼睛,像是完全不相信见到的一切。
老管家还在高喊:“快跑!老爷!”
悲伤更浓。
眼前是那个短衫青年正拽着中年男子向前奔跑,中年人手上抱着木箱,而前面的青年,却一步一个血脚印。苏唐盯着二人跑过自己面前,青年猛的站住,突然传来一个撕心裂肺的喊声:“跑!快跑!”
苏唐定了定神,四周变成了黑暗中的田野。
前方,有人狂奔而来,还是那个中年人,穿着蓝布长衫,一手抱着只小木箱,脸上沾着血污。他跑不动了,喘着粗气看向前方,接着又抬头看天,似在找路。
耳边传来‘咔嚓’声,中年人愣了愣,惊恐的回头,身后什么都没。侧前方,有橙光闪了闪,几声‘砰砰’巨响。中年人猛的定住,片刻,诧异的低头看向自己腹部,手上的箱子掉落,紧跟着,他也倒下。
中年人的表情痛苦极了,一手捂着腹部、侧着身,眼睛却在寻找着那只木箱。
地上的木箱,翻了几个身滚到苏唐身旁。苏唐细看,似乎是只首饰箱,箱盖上雕着图案,一侧还有块小小的铜铭牌。
中年人弓着身,艰难的站起。突然,他听到身后有一群人走来,嘻嘻哈哈说着日语。中年人再次惊恐起来,跌跌撞撞的捡起首饰箱,向远处奔去。
是谁在哭?苏唐摸了下脸,全是泪。这无尽的悲伤并不来自于自己,而是这天地,是这天地在哭?
不远处,又出现中年人的身影,他不知第几次跌倒、再爬起,此时又有枪声传来,一连四、五枪,全部落在他身边,激起片片飞扬尘土。紧接着,是一阵捉弄人的狂笑。
场景又变了,这里原本应该是一个村庄,但此时不见一个人,只剩下漆黑的房屋。中年人翻进篱笆,脚下是几垅菜地,墙角堆着稻草。
他紧张的看看身后,躲到稻草堆旁,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二枚银元,打开首饰箱将银元塞到夹层中,绝望的说:“忆桢,对不起,我回不来了,你要好好的,带好孩子。我会、会一直保佑你们的。”眼泪滴到箱子里。
听到这句话,苏唐怔住了。
男子狠心合上箱盖,将箱子埋到稻草中。做完这一切,男子又翻出了篱笆向前奔跑。
黑暗中再次传来枪声。苏唐一愣,立即冲出去,只见远处有个人影应声而倒,耳边是日本人的笑骂声。
他死了?那个中年人死了?!
苏唐疑惑的盯着远处,眼前却突然见到那位老管家冲过来,挡在面前,“跑!快跑!老爷!”
苏唐盯着老管家。不对,这场景重复了。接着,听到青年的狂吼:“跑,快跑!”
天地间的伤痛,随着这声狂吼,越来越甚!
巽真道长说过,这里是幻境碎片的重复。所以,曾经的那个晚上,是这个灵最悲伤、最不能忘怀的一晚。这就是它的执念?
果然,不远处,中年人抱着木箱跑来。
林初呢?怎么办?自己走?苏唐纠结起来。但是幻境太乱,多待一刻都会疯。不管了!就算姓林的出了意外,外面有方至善道长,他肯定比自己有办法。
苏唐又看了眼狂奔而来的中年人,退了几步避开,迅速打起手印。一遍打完,那人还在向前奔跑,而四周的黑暗仍是黑暗。什么都没发生!
没用?入梦术没用?!苏唐不信邪,再试了一次。仍然没用!
这是幻境,不是任何人的梦,所以入梦术没用?苏唐慌起来。但自己怎么能进别人的幻境?为什么自己没被摄魂?为什么刚才林初这么肯定被摄魂的会是他?最重要的问题是——怎么出去?
完了!陷在这满是悲哀又混乱的天地,会疯的!
苏唐深深吸口气,闭上眼,不再看频繁变化的场景,强迫自己平静下来。首先,有余斋有个灵;其次,初步判断它的本体是那只首饰箱。所以,还有一个办法——渡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