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吴,南郡。
「三哥,我跟张任刚才上了街,将联络胭脂楼的暗号都作了,照张任所说的,如果胭脂楼有人在城里活动,见到暗号,就会前来一会。」
马铁一口气把话说完,迳自坐在桌前,倒茶喝水。
「张任呢?」马休没有抬头,继续批阅桌上卷宗。少了郭奕,他又得凡事亲力亲为,做起事来,自然少了一份悠哉。
「去找黄柄了。他的无锋剑被胖爷赏给了于禁,没法再修炼无锋战阵,只好去找黄柄,瞧瞧法师阵的威力。」
马铁问过张任。持续修炼无锋战阵的好处,不过是使用战阵时,可以涵盖人数的多寡。
在马铁看来,这种能力用在与敌厮杀,实在没有半点用处,但张任战阵的能力,本就不是用在杀人。
「也好,解烦军如果真有一天要出战,虎卫营跟法师阵都得由张任统率……现在两营大将,于禁、黄柄都已选定,军师也有郭奕,只要张任运用得法,必能战无不胜!」
比起马铁,马休绝对清楚他自己什么事做的来,什么事做不好,既然胖子有安排,他安心做他的情报大总管就行了。
而经过上次教训,马铁也知道了战争不比江湖厮杀,靠血气之勇就能取胜,对于禁、郭奕也放心不少,遂不再干涉两营事宜,只是对黄柄的法师阵,有些好奇。
「三哥,听说不少文燕照法诀修炼,已经练出能耐了?」
「哈哈,你有兴趣,怎不亲自过去看看?胖爷这次带回来的玩意确实不得了,不管是土蜥蜴的流沙还是赤火蚕的火球,只要运用得当,攻城野战,都称得上是一大利器。」
听马休不断称赞,马铁脸上却没有喜色,看看左右无人,他低声问道:「三哥,胖爷在解烦军战力上,明显花了不少心思……胖爷什么打算?」
马休一愣,随即放下手中朱笔,抬起头望着马铁,神情严肃:「胖爷有什么打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有什么打算。」
「什么意思?」
「这次进攻巫峡关,大哥过来,除了要接替甘宁镇守巫峡关,其实是有件事要商量。」
马休自怀中取出马超亲笔信函,给马铁递了过去。
「大哥怎么说?」马铁懒得看信。
马超虽是西域女子所生,但打小受马腾教育,满手文章都是之乎者也,让他看得头疼。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马家刚到江东,人生地不熟,与胖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胖爷发达了,我们也好过……可,现在不同了。」
「哪里不同?」
这话怎么听,都像是过河拆桥,马铁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马休知道马铁心思,等到他冷静下来后,才续道:「大哥说,「马家绝非见利忘义之辈,但也非江湖亡命之徒」。」
「什么意思?」
「这次安排设计胭脂楼,要替姜维脱罪,胖爷没有十足把握。大哥的意思是,马家在江东已经扎稳根基,江东骑兵,百夫长以上都是马家的人,如果胖爷有难,我们可以出手帮他。」
马铁双掌一拍,满脸兴奋,用力点头:「不错!马家岂是有恩不报,见利忘义之辈!」
马休神情更显严峻:「不过……帮与不帮,大哥不做决定。」
一向玩世不恭的马休难得如此正经,让马铁不禁严肃起来:「那……
由谁决定?」
「你,跟我。」
马铁愕然。
「大哥,把马家前途交到我们手上了。若我们觉得胖爷值得追随,胖爷有难之日,就是马家挺身之时,若是成了,日后马家就是东吴第一世家……」
若是不成,马家……马休叹了口气,没接着说下去。
北魏,华阳。
冬阳暖照,阳光晒在身上,只有窝心暖意,没有燥热暑气。
胖子几个特地等到日头高升,才跟着白罗离开了华阳,往那传说中坑杀了四十多万赵军降卒的头颅山行去。
灵血草,吸收人的精气成灵,饱饮人的体液作血,是在死人多的地方,才会生长的灵药。
那地方,也就是白罗所说,阵法禁锢逐渐松动的地方。
白罗不想带胖子去,不是舍不得灵血草。
几年前阵法松动,白家人从事血祭开始,头颅山就只有血祭牺牲的人才会前去,从来都是有去无回,但白罗终究拗不过胖子苦苦哀求跟华陀的人情压力,同意了此行。
虽然不想沾惹一身的秽气,但为了甘宁,别说是头颅山,就是僵尸王嘴里拔牙,白骨精身上夺骨,胖子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白罗带路,几个人策马骑了半个多时辰,到的不是一座山,却是一座竹林。
「到地头了……先生,等会我们从这片竹林沿着小径往上走,小径尽头是座洞窟,里头就有灵血草。千万小心,那里虽是阵法禁锢最严密的地方,也是煞气最重的所在。」
胖子不禁奇道:「白罗兄弟,你不是说咱们要去的是头颅山?」
「……你以为现在踩的是泥土地?」
白罗与华陀打过招呼后,便下马准备。见到胖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华陀低声在他耳边说道:「文达,传说白起的头颅山,是盖在一座盆地上头。」
盆地?胖子左顾右盼,放眼望去尽是草原,哪有一点盆地痕迹?他突然醒悟,颤道:「先生是说……我们现在踩着的……是……」
寒意从脊椎一路上窜,冷到了胖子头皮发麻。
华陀没有回答,将勒马缰绳解下,放马活动后,才与胖子二人说道:「走吧!」
四人分出前后,白罗带路,胖子垫后。
竹林里不恐怖,而是宁静。不知是不是因为长年有人血滋润的关系,明明将要入冬,可四周的竹子却长满了竹叶,苍苍郁郁,没有半点凋零萧瑟景象。
走到竹林深处,景象更显古怪,整片天都被竹林掩盖住了,透进来的光恰恰照亮小径而已,至于其他地方,就像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似的,只有死灰色的暗沉。
胖子走在最后,清楚看出了前头几人的不对劲,就像有千斤重担压身,领头的白罗与于禁越走越慢,居中的华陀更是糟糕,还没走出竹林,竟然已喘起大气。
好不容易走出竹林,看到白罗所说的洞窟,看几人脸色苍白,胖子不禁奇道:「先生,你们怎么了?」
见胖子脸色如常,没有半点不适,三人甚感惊奇,华陀怪道:「文达,方才那些声音,林子里那股煞气,你都没感受到?」
「我只觉得竹叶绿的有些恶心,其他的,倒没什么奇怪。」
若真要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或许,是竹林里蕴含的充沛灵力。胖子总觉得,这座竹林似乎饱含天地灵气,在里头练功,一定大有帮助。
几人面面相觑,想不出个究竟。既然不该看的都没瞧见,胖子心中一喜,咧嘴笑道:「好了,不然等会就由我打头!你们紧跟在后。」
胖子起身就往洞窟里走去,那灵力充斥的感觉,在洞窟里是更加明显,胖子觉得就连呼吸都对内力跟道力有所帮助,相对的,身后的于禁三人是更显不堪。
跟外头的竹林一样,洞窟里也泛着绿光,一丛丛青绿苔痕,泛着磷火,闪着微光,构成一副瑰丽景象,让人打心底发毛。
洞窟并不深,胖子三人走了盏茶时间,狭窄的石道就成了宽广的石窟,石窟里到处都是磷火,照得整座洞窟更见明亮。
华陀定睛一看,不由拍手说道:「是灵血草!」
眼前一束束的血色灵草,胖子不甚在意,因为伶玉刚在他耳边,说了些事。
「主子,这阵法与赤火蚕,土蜥蜴,还有无锋剑上的阵法,都有相似之处!」
相似之处?这阵法也会吸取人的本命兽,然后吐些力量出来?
胖子凝神看去,石窟中间是一座祭坛,祭坛底下画的,就是伶玉说的阵法。
「白罗兄弟,这个阵法可有什么来历?」
「时至今日,这阵法可没什么人能认得了……」白罗一手抚上地面阵法,感慨道:「白家家史记载,战国时候,诸子百家争鸣,当时道法极为鼎盛,阵法不仅能用灵木灵石做为阵眼,还可以用本命兽魂替代。」
「用人的灵魂代替阵眼?」
就跟八阵图中的吕布一样,胖子原以为白罗是这意思,不料白罗却是摇头:「两者截然不同。用本命兽魂做替代的阵法,其实是一种交换的仪式,用本命兽的力量,换取阵法里的力量,这些阵法,传说是与神灵沟通的方法,可以让人用本命兽,换取神灵的力量。」
跟罗马人莫斯的说法完全相同,胖子清楚,这类的阵法对于功力高深的武者帮助不大,但若是让普通士兵修炼,将能起莫大功用。
「怎么这种阵法没有广为流传?」
「哈!当年我白家先人白起,靠这种阵法练出强兵猛将,纵横六国,这阵法又怎么会无人知晓?」
即便白起是个杀人魔王,害得白家此时面临绝后窘境,说到他,白罗脸上不禁泛起骄傲神情。
「胖子一时口误,我意思是,怎么这阵法至今却是失传了?」
白罗轻轻一笑,像是胖子问了什么蠢问题似的:「这阵法的用途,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不需要苦练,只要以本命兽魂交换,就能获得力量——
只要武将手中有此阵法,随时都能练出一队精兵!
「所以,秦始皇一统天下后,为了不让六国余孽召集人马,练妥精兵,于是焚书坑儒,将有关这类阵法的消息,都毁掉了!」
可惜了!胖子心里暗暗问候起赵妮,秦始皇小盘他亲生娘亲。
另一边,在两人问话过程中,华陀指挥于禁往阵法周围走去,准备拔取灵血草制药。
阵法中央的祭坛上摆着一柄长刀,胖子原先不怎么留心,当华陀两人开始拔取灵血草时,那刀上竟开始散发妖异气息,刀身逐渐出现淡淡血光。
「有古怪!那刀是怎么回事?」
白罗也瞧见了刀上异样,赶紧要华陀两人停手:「怪了……这刀是魂兵残刀,先祖白起佩刀,此阵的阵眼,没有触发阵法,不会有反应的。」
「阵眼?这个阵的阵眼,不是本命兽魂吗?」
「先祖用刀上吸取的本命兽魂作为交换,只要有冤魂想冲出此地,就会被阵法引来的天雷地火,烧成灰烬。」
白罗话刚说完,阵法中立刻横生异相,空气中蓝光乍现,彷佛雷电交错,不时擦出火花,地面上阵法刻画的线条隐隐浮现红芒,如同地火燎烧,整座洞窟的温度随之上升。
胖子才想问这是怎么回事,白罗已脱口惊叫:「有冤魂想要破阵而出!」
祭坛下头不停有白影冒出,隐约可以看见它们身披甲胄,嘴里喊冤。
只是白影刚刚现身,半空中立刻雷声大作,地面也烧起熊熊火柱,这热闹景况维持了小半时辰,才逐渐停歇。
于禁二人摘取了足够分量的灵血草,赶忙回到白罗身边,华陀开口问道:「贤侄,这是怎么回事?」
白罗见阵法逐渐趋于平静,安心道:「先生不必担心,小鬼们不安生,只是想出阵,它们还不够能耐。」
「那可未必!」
又是一道白影从祭坛跃起。华陀三人扭头看去,那道白影手持白起残刀,洞窟中看不清真实面目,但刀风所指,却是白罗落脚处,好似要将白罗毙命于刀下。
「来者何人!」
于禁见情势紧急,大吼一声,刀索就往白罗身前挡去,只是一动作,才发现两脚竟给一只只的惨白手臂牢牢抓住,动弹不得,白罗两人也是同样遭遇。
不忍见白罗命丧刀下,几人闭眼咬牙,但刀风呼啸声过,传来的却是当声大响。他们猛一张眼,还没看清情况,就听到胖子一阵奇也怪哉的问话。
「这刀失心疯了?你们也奇怪,呆站着给刀砍,不会避一避呀?」
胖子挡过一刀,白罗是险死还生,正奇怪胖子怎能行动,就看从土里冒出来的手臂,一碰到胖子双脚,立刻像朝阳融雪,化在胖子体内。
「你……看不到冤魂?你不觉得行动之间,有点窒碍吗?」
「什么冤魂?」胖子放眼看去,除了那柄残刀在半空中飘呀飘的,他啥都没瞧见:「胖子啥都没看到,至于出手之间,是有些古怪,老子总觉得今天像嗑了药,特别有劲啊!」
白罗愣了愣,指着胖子叫道:「你能吸收冤魂,转化成力量?」
那持刀冤魂似乎也能听懂白罗话语,一声尖啸,胖子身边缠绕冤魂立刻退去,残刀便往胖子身前袭来。
胖子正要答话,一不留神,已经让残刀欺到身前,手中钢刀要拦也赶不及,只得用虎须怒张硬扛一刀。
嘶嘶声响,残刀在胖子胸前擦出一串火花,虽然没有割破皮肉,但胸前衣衫登时不保,衣衫一开,里头的魂塚印记就显露了出来。
「魂镇!」白罗惊叫一声。
胖子还没问清魂镇来历,眼前残刀突然落地,胖子看不到持刀冤魂的动作,只能扭头看向白罗,还没开口询问,白罗又叫道:「不好!冤魂上人身了!」
胖子转头一看,于禁眼珠里血红一片,他放下刀索,垫步一跃,把残刀拿到了手里。
「白罗兄弟,这下咱们该怎么办?」
主力眨眼间变成阻力,面对于禁,胖子不知该从何下手,急切的看着白罗。
白罗沉思细想,脸色却不再凝重,目光盯着胖子胸口的魂镇不放,好像那里不是胖子的脂肪,而是什么绝世美人的那对玉兔一样,看得胖子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乱跳。
「我传你一段可以发动魂镇的口诀,只要把于禁打昏,他体内冤魂就会离体,到时候发动魂镇,就能将冤魂吸到魂镇之中!」
白罗一个口令,胖子一个动作,被冤魂附体的于禁彷佛保有些许意识,举手投足间动作多有抗拒,胖子看准空档,手刀切上于禁后颈。
于禁身子一软,才刚倒下,胖子立刻按着白罗所教口诀念述,体内道力自然运转,胸前魂塚印记已是发亮。
「你真是幸运之人,附体于禁的,是赵国大将赵括,他吸收了不少冤魂同类,已成怨鬼。魂镇吸收冤魂,会化成内力增添修为,若是吸收怨鬼,怨鬼聚而不散,以后就任你差遣了。」
喔?俺身上又多了啥怪玩意?胖子问道:「怨鬼?有什么作用?」
「江湖厮杀,战场拼搏,只要你一声令下,除非魂飞魄散,否则怨鬼与人相搏,至死方休……」
二十四小时的贴身打手!胖子眼中一亮,心底乐得开花,他才想大笑三声,白罗又说道:「不过,怨鬼有些副作用,我看将军境界还未达龙将,应该不会介意……」
「什么副作用?」
要是怨气会让胖子日后想举不能举,想硬不能硬,这玩意送给他都不要。
「为了跟主人建立联系,怨鬼会吸收主人一点内力或道力。」
「一点?那是多少?」
这个关头,胖子最恨马虎眼——谁知道赵括是吸一点点,还是吸到只剩一点点?胖子这身内力不比平常虎卫,要练到这地步,可比人家多了百倍啊!
「约莫三成。」
「……快!告诉我,怎么把怨鬼逼出体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