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公子,我劝你还是先搞清楚状况,再说若真要斗武,即便空手,你们又怎会是我的对手?”
“什么叫搞清楚状况?事实就摆在眼前!歆歃堂,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交易,结果却来抢占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村民!居心叵测,理当诛之!更何况,我可是亲眼看见——你刚刚就要对幺娃动手!”
“是又如何?劝你们一句,那个人,你们护不得!歆歃堂从不做无义之交,我的事,你们最好也别插手。”
她面具之下,许是凶神恶煞,许是冷若冰霜,却无人知晓。
扔下一句话,天煞便飞掠而去,点止间若踏雪无痕。
李唯希即刻伸手拦住上前的江辰皓。
“辰皓哥,现在不是缠斗的时候,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幺娃怎么会在这里?”
江辰皓仍望着远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奋力将剑收回鞘中,似乎以此发泄心中怒气。
听了这番经过,李唯希越发觉得此事不简单。
“辰皓哥,我们先回村长家,还是按照原先的计划将村民们召集起来,还有……那个幺娃,我总觉得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唯希,你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难不成……是被那天煞蛊惑了?”
“当然不是,辰皓哥,方才在村长家你也听见了,村长说他轻易不会出门,那为何他偏偏出现在这里?还有,我们是如何找到村长家的?我看到的那个黑影……可能就是他!总之,一切的困惑,等我们找到人再说。”
李唯希转身往回走,江辰皓在原地愣了一下,此刻的他极其混乱,对天煞、对歆歃堂的仇恨自从母亲走后便完全爆发,无论是否出于私心,他已决心与歆歃堂对抗到底。
进入草舍,李唯希四下张望,并未发现幺娃的身影。
“二位所言甚是,正巧我这茅屋所连三舍,便是脏乱了些,不过整个村子的人想必是容得下的,不然,就让他们上我这里来吧。”
“若是这样便太好了,我们两人终归是人微言轻,还烦请村长与我们一同前往,将村民们尽数带过来。村长尽管放心,这一路上我和唯希会相守身旁,确保大家的安全。”
“好,好,那我们便出发吧。”
“村长,那个孩子呢?”
李唯希上前询问,她始终没有发觉村长的言语中有对幺娃的安排。
“你说幺娃呀?我担心他害怕,就让他藏在地窖里了。放心,那个地方极为隐蔽,想来那伙人是轻易找不到的。”
“您是说……刚才我们离开后,他就一直躲在地窖里没有出来过?”
“我和他说除非是看见我来叫他,不然就不要出来。姑娘为何这样问?难不成他……”村长顿时惊恐万分。
李唯希连忙止住已经迈步的村长,“您别担心,只是方才我没有听您提起对这个孩子的安排,这才多问一嘴。”
她慌忙陪笑,显然是不想让村长知道。
“那便好,那便好……”
有了村长的陪同,村民们对于二人的信任度迅速攀升,很快,原本黑暗冷寂的茅屋里挤满了人。一路上,倒是没有发现什么尾巴。
“那个人,你们护不得……”
李唯希反复琢磨天煞的话语,不论是出于什么,直觉告诉她,那个幺娃不简单。
安顿好村民后,李唯希只身走到村长身边。
“村长,现今村里所有的人都暂时安全了,只是将幺娃一人锁在地窖里,反而会有所疏忽。村长若不然将他带到我们身边,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村长别过头去,摩搓双掌,眼神飘忽,似乎很难拿定主意。
“李小姐,实话告诉你吧,躲进地窖,是幺娃自己的意思。他实在是不敢认生,就连刚才你和江公子过来,也着实把他下了一跳。我也是拿这孩子没办法。不过你放心,地窖绝对安全,我也会定时下去看看,幺娃的事,就不劳烦你了……”
村长笑脸相迎,但是李唯希看出了他眼神里的不安。
“既是这样,就随他愿吧。”
一日很快过去,众人挤在茅屋内,江辰皓守在门口,李唯希则在附近探寻。毫无疑问,黑夜是最容易出事的时段。尤其是这荒村的夜晚,格外冷凄,晚风肆虐,一切都是如此可怖。
“今日这一折腾,若是那群人躲在某处,怕是早已看见人群的流动。但现今仍无举动,是已经放弃,还是潜伏他处?”
借着微弱的月光,李唯希绕着屋子走了许久,却没有任何发现。
恍惚间,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些许火光,先是零星一点,而后越来越大。
李唯希屏息凝神,握紧长剑,快步向光源处走去。
李唯希的动静显然还是惊扰到了不远处的人,火光霎时被熄灭,随之而来的便是疾风般的步伐。
兵刃相碰,清脆的打斗声占据了整个黑暗。
“唯希!”
江辰皓的一声大喊喝停了这场战斗,李唯希看着身后的人拿着火把快步跑来。
“江贤侄?”
火光近凑,这才避免了一场厮杀。
茅屋内,四人围坐在方桌旁,气氛略显尴尬。
“顾伯伯,温伯伯,都怪我鲁莽,差点误伤了你们,晚辈在这里赔不是了。”李唯希起身作揖。
顾凡清即刻拦下,“唯希啊,这件事也怪我们,早知道你们在这里,就应该提前捎个信过来。所幸,都没伤着。”
“是啊,我们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也没来得及和李兄知会一声,还有江兄……前不久府上才出了事,这么点小事就不想劳神他了。谁想到,你们倒是已经在这了!实不相瞒啊,我们两人可是在这村里绕了许久,却是一个人都不曾看见,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了?”
江辰皓将所闻所见都予两人说了,着重强调了遇见天煞一手的事。
“天煞一手?江贤侄说的可是那位杀人不眨眼的歆歃堂少堂主?!”温海州顿时瞪大了双眼。
“正是。”
“诶呀——顾兄啊,这可难办了!倘若那些人的失踪真与歆歃堂有关,凭我们四个,根本对付不了!”
“贤侄,你方才说那个天煞是想对一个孩子下手?”
“我赶到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一幕,不过与她问话那刻,这孩子倒是逃走了。”
“这孩子是什么来历?据我所知,歆歃堂从来不做无收益的买卖,若是抓青年壮丁倒也还说的过去,可是一个孩子……”
“顾伯伯,那个孩子叫幺娃,是村长收养的,具体的来历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李唯希说道,“而且,我总觉得这孩子有点奇怪,辰皓哥刚才也说了,如果是一个寻常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怕是吓到腿都软了,他竟能在这一瞬间逃走……”
“倒不是这么一说,若是那天煞对他动武,许是他真的害怕到极致,只顾着逃命了也未可知。”
温海州拿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发觉是凉水后便放回原位。
“不管怎么说,既然天煞在这里出现,那这件事和歆歃堂定脱不了干系,我看呐,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单凭我们四人恐怕无法摸清缘由。这样吧,温兄,辛苦你留在这里帮衬这两个孩子,我即刻出发回邺城搬些救兵来!”
“可是顾伯伯,若是多人来此,怕是会打草惊蛇,到时候那些黑衣人定不会现身了,我们就真的无处可查了。”
“唯希,这些年你不在邺城,歆歃堂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解救失踪的人固然要紧,但是这里活着的人也重要啊!若是为了引诱而牺牲更多无辜之人,这不是适得其反吗?”
“唯希,你顾伯伯说的对,当务之急,是要确保你们和他们的安全。顾兄,那就麻烦你跑一趟了!”
顾凡清点头会意,持剑跨出屋门。
深夜,邺城已陷入沉睡,街上只影恍然飘过,消失在一阁楼前。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老是大半夜过来找我?我不要睡觉的啊!”
裴之才拿来酒壶,满脸无奈。
“若是白日人群之中,你的藏匿点必会暴露。”天煞放下佩剑,盘腿而坐。
两人举杯畅饮。
“就算是这样,下次来找我之前至少告诉我一声吧?你这每次都直接闯进来,怪吓人的!”
“吓人?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是稀罕。”天煞轻笑一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裴之才见状,顺手拿起酒壶予她倒满。
“堂主不是让你去溪塬村找人吗?怎么,人没找到?”
“找是找到了,不过江辰皓和李唯希来了,还莫明护着他,我不好下手。”
“哟——还有我们天煞不好下手的时候?”
面对裴之才的调侃,天煞邪魅一笑,只顾低头饮酒,很快,酒壶见底。
“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你来我这里就是来喝酒的啊!”裴之才拿起酒壶晃了晃,早已空荡荡。
“你楼下本来就是卖酒的,我来喝酒有什么不吗?”
天煞拿剑起身,朝门口走去,径直出了阁楼。
阴霾渐渐散去,月牙出露,粗粗一算,不足三个时辰便要天亮了。
徒步在街上,她很享受黑暗中的寂静,尤其是这空无一人的街道,久违的安宁与自由。然而,不知何处传来的杂乱无章的疾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她转身回旋入街角,避开这群举着火把疾步向前的人。借着火光,她认出了带头人是顾氏家族的顾凡清,身后这些统一着装的侠士,想来都是他的手下。待其走远,天煞再次踏上这唯一的出城之路,只是手中的剑握得愈发紧了。
晨曦时分,众人赶到溪塬村。交涉过后,知晓昨夜无异事发生,安排好侠士,顾凡清与三人再聚于茅屋中。
“我已差人通知李兄和江兄,时间紧迫,便先带上我的人赶来了。”
“昨夜顾伯伯走后,我与唯希在这村中又绕上了几圈,可惜并无任何发现,不过画了这张草图,大致将村里房屋排布记录了下来,也过问了村长,把每家每户失踪的人口都标记出来了。”江辰皓摊开画纸,平铺在桌上。
“溪塬村的村民大多依靠砍柴伐木与贩卖草药为生,以西十几里便是群山,村里男人一般这个时候就上山去砍柴和采药了。我问了几个村民,那些男人基本是离村后就一去不复返了。”温海州指点着途中画红圈的地方,那些便是有人失踪的门户。
“村里人流大,他们不太可能会在这片区域动手,那就是从村口至群山的这条路上。”顾凡清提笔描摹一遍路线,图上顿时出现黑色粗线。
“村长也说过他曾在村口田地那里看见一群行踪诡秘的人。”李唯希补充道。
“哦?他看见过?他们长什么样?”顾凡清连忙询问。
“距离太远,村长倒是没有看清,不过……不过那个孩子却不知从何处碰上了。”
“唯希,为何自从在这里遇到天煞,谈起幺娃,你就如此疑神?我不明白,一个孩子,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有什么值得你怀疑的?”
江辰皓终于忍不了心中的怒火,他无法理解李唯希那莫名其妙的疑虑,更无法接受她因天煞而没有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
“辰皓哥,你为何突然如此激动?我只不过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事实就是这从始至终都是歆歃堂搞的鬼!如今发现我们过来了,天煞更是直接出手。只要抓住她,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你冷静一点!莫不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连理性都丧失了吗?”
两人的争论声越来越大,已然响彻整座茅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