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我在前山见到过那个人,你们很早就认识了吗?”
“你都……看到了?”
李唯希点点头。
“他是我初入江湖时认识的朋友,我们一起闯荡过几年。此次也算是故人重逢。”
“姑姑的梅影异动是因为他吗?”
“那是一种符咒,施咒之人可将两剑相连,凡两剑相遇,便会互相感应。”
“为何要下这样的符咒?”
李瑾秀沉默了。
这符咒,是当年他与她立下的誓言。
“没什么,当时觉得有意思,只不过没过多久我们便分道了,这才一直没有解开。”
“宋公子在前山说过,他曾与四大家族的一位女子有过一段渊源,他口中的这位女子是姑姑吧?那你们……”
“唯希,不要乱想,我们只是朋友。”
“我也没说什么呀,姑姑你……”
“行了行了,不说他了。倒是你,你再好好回想一下,旭落有可能被谁拿走了?还有,你老实告诉我,前山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到底遇到了些什么人?”
月色初露,孟子琛才回到客栈。
“公子,你终于回来了!”
才打开房门,阿颜便匆匆走过来。
“阿颜,出什么事了?”
“叱干王宫的密探来报,佑兰君不知因为何事被叱干王押入地牢了。”
“何时?”
“约莫今日午时。”
“今日午时?那他岂不是一回去便……阿颜,备马!”
“是。”
“前山一行,我遇见了很多高手,见识到了他们的实力,与他们相比,我真是自不量力。”
“你之前所说的那个……已经可以召剑的人是谁?”
“……是天煞。”
“竟真是她!没想到在这个年纪便能达到剑人合一的境界,她确实是个旷世奇才,只可惜……她是个杀手。”
“杀手这个身份……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倘若是一般杀手,或许尚有转圜的余地,可她是歆歃堂的少堂主,此身份的对立从一开始便注定了。”
“可是二十多年前,她或许根本没有出生,即便是生死仇怨,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那日在雾林,还是她放走了我们……”
“唯希,这只是你心中所想。我知道她救过你,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会杀你,不代表她不会杀了我们所有人。强者的内心是任何人都无法猜透的。”
“她……她会吗?”
李瑾秀犹豫了一下,说:
“她或许真的不会,但有人会让她这么做。趁早断了这个念想吧唯希,不要等到深陷其中无法自拔才觉后悔。”
“可是姑姑,我相信她。”
“你相信她,她相信你吗?你想接近她,她愿意吗?唯希,你清醒一点,有些人……是注定不能走在一起的。”
“杀死金伯伯一家的人不是她,况且她现在也根本不想杀我们……”
“你怎么知道她不想杀我们?她的武功实力你不是不清楚,倘若意识到她要动手,我们怕是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一个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的猜想,就要随意屠戮他人的性命,这样的做法,和那些杀手有什么区别?”
“李唯希!看来兄长说的没错,你已经完全被那个天煞蒙蔽了,既然如此,多说无益,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吧。”
说罢,李瑾秀夺门而出。
几次相处,李唯希坚信自己不会信错人,哪怕被所有人指责,她还是愿意赌一把,赌她就是她想认识的那个人。
快马加鞭赶至叱干已是深夜,此刻若贸然前往王宫,怕是会被当成刺客。踌躇片刻,孟子琛决定走一趟军吕府。
“太子深夜前来找老夫,是为了佑兰君吧。”
“军吕不愧为军吕。不知佑兰君犯了何事,怎会突然入狱?”
军吕予孟子琛斟满茶,说:
“王上的旨意,佑兰君未能完成找寻二绝的任务。事实上,你们在前山的一举一动,早已被叱干的密探尽数传入王上耳中。他身为右使,没有完成任务不说,反倒与你们二人叙起了旧,这着实让王上勃然大怒……”
“佑兰君性情使然,可他并非刻意不去夺取二绝,更何况,我们所有人都不曾找到。军吕,可有什么办法能让王上收回成命?”
“老夫认为,王上此举只是震慑众人,毕竟佑兰君作为右使,若得王上包庇,下面恐有人不服。况且,如今叱干正是用人之际,王上不会如此自断一臂。”
“军吕的意思是?”
“明日一早,太子进殿面见王上,相信王上不会不给您这个面子。”
孟子琛点头意会。
军吕拿起茶杯,微抿一口,道:
“老夫知道太子此次前来不仅仅是为了二绝。”
孟子琛抬眼望向军吕,余光之中充满惶恐与不安。
“放心,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包括王上。但魔域乃是叱干禁地,就连王上都无法进入。太子不是叱干人,虽不为叱干条例所束,然而独自进入魔域,十之八九便是有去无回。”
“不瞒军吕,子琛想知道,关于魔域的传说究竟有几分是真?”
鬼面堂主踱步至湖畔,见屋内还有烛光,敲响了竹屋的门。
罗熙打开屋门,并未对鬼面的来访感到惊讶,她做出手势示意鬼面不要发出声音,两人随即漫步至湖边。
“她怎么样了?”
“堂主果然还是看出来了。”
“山顶上那一剑,我还以为她已经基本上恢复了。只是之后在房间里,我能感受到她一直在用内力压制……”
“噬骨鞭的威力极大,伤身伤神,除非静养不得痊愈。奈何歆禾就是这个脾气,前山一折腾,把原先的伤口崩裂了不说,还不知被何人的剑气所伤。如此一来,这些天怕是连床都下不了……”
“怪我,是我害了她。这么多年,我还以为能保护好她,没想到……总有一天,我会把伤害她的人一个一个全部铲除!”
鬼面一掌冲向湖面,霎时湖水波澜,排山倒海。
“堂主……”罗熙轻声唤道。
“对了罗熙,你也来歆歃堂这么多年了,有没有想过要离开?”
“堂主这是在赶我走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很快……我就能结束这一切,我会带着歆禾远走,至于你……你可以回到原来的家。”
“堂主,这里就是我的家,您和歆禾就是我的家人。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的牵挂早已不在了,罗熙现在只想陪在堂主……陪在你们身边。”
“外面真的没有你还牵挂着的人吗?”
“我从小父母双亡,幸得师父收留,学得一门医术养活自己。而后师父病逝,又只留下我一人。在来歆歃堂之前,这世上早已没了关心我在乎我的人……反倒在这里,还有我在乎的人……”
夜色之中,他无法看清罗熙的神色。
她和他一样,和他们都一样。
翌日清晨,孟子琛驾马入宫,觐见叱干王。
不出军吕所料,三言两语之下,叱干王便发话释放佑兰君,许他戴罪立功。
孟子琛随狱卒走进地牢,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佑兰君只身靠在墙壁上,头发凌乱,白色里衣沾染着道道血痕。
“佑兰——”
孟子琛连忙走上前,听到动静的佑兰君缓缓抬头。凭着一缕光,他看清了孟子琛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
孟子琛扶起佑兰君,带着他走出地牢。
房间里,他缓缓脱下他的血衣,给他上药。
“他们怎么对你用刑?”
“地牢里大多都是左彧的人,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这一次倒正好给了他这个机会。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孟子琛停下手上的动作,“阿颜说你被叱干王抓起来了,我怕你出事……”说完又继续涂抹药膏。
“嗐,我能出什么事?不过你会来救我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我还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孟子琛轻笑一声。
“她怎么样了?”
“在歆歃堂疗伤,我也无法进去。”
上完了药,换好里衣,佑兰君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你刚刚说的阿颜是什么人?我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起过?”
“她是我的侍女,几年前因灾害父母双亡,独自一人漂泊到南厥被我遇见,从此便视我为恩人。她的父亲是个医者,所以她的医术也不赖,我便把她留在身边了。除此之外,我还发现她很聪明,是个得力的帮手。”
“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怎么不带来给我见见?”
“得了吧你!我警告你啊,不许打阿颜的主意。”
“好了,我开玩笑的。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留在这里继续找寻二绝,还是回南厥?”
“二绝……我本来也没想得到它,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有一件东西对我来说,比二绝更重要。”
“什么东西?”
永安皇宫,李雷求见圣上。
“前山一事,朕已经听说了,至于那二绝,如今到底是在谁的手里啊?”
“回皇上,此一行我们的人都不曾见到二绝,臣怀疑……它根本只是一个圈套,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与江湖中人在前山厮杀。”
“李爱卿此言,可有依据?”
“没有,这也只是臣的一番猜测。”
“既然没有依据,那朕可不可以认为你们是因为无能才没有拿到二绝?”
“请陛下恕罪……”
“罢了,飞书上还说,此次行动不仅有叱干右使,竟连南厥太子都现身了!李爱卿可有摸清其中缘由?”
“叱干右使与南厥太子联手打伤了江万天,这才使得江兄没能前往山顶一探究竟。依臣看来,叱干与南厥或要结盟,卷土中原。”
“国师,你怎么看?”
“臣以为李将军所言有理,如今叱干一族在暗地里到处招兵买马,试图扩张自己的势力,若是有了南厥的加持,攻占一事便多了几分胜算。”
“那国师认为朕应当如何?”
“眼下叱干与我中原的十年之约便要到头,但在此之前,臣以为若是叱干不发兵,我们亦没有理由。否则在外人看来反倒是我们先破了这个约定。”
“叱干蛮族只会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还真的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也罢,李爱卿,朕先前所言依旧,金手符与影卫的调用,爱卿看着办便是。当然,倘若有需要用到御林军的地方,也可与刘烨将军商议。”
“陛下,这……”
“邺城乃是皇城的最后一道防线,理应不惜任何代价死守,这也是先皇创设你们五大家族的初衷。只是实在没有想到,金氏家族的陨落并非由于战乱,而是杀手诛心。此番前山的动荡,歆歃堂那伙人想必也参与其中吧。”
“正是。”
“几次绞杀天煞一手皆没有结果,朕听闻她还不过是个年方二十的女子,怎会有如此厉害的武功?竟连四位爱卿联手都无法将她除掉。”
“回陛下,在她仅有五成内力的时候,我曾与她交过手。她的佩剑乃是上古神剑将狄剑,而且她似乎掌握了不下一套剑法,暗器晏冥钉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也就是说,倘若歆歃堂下定决心与叱干蛮族里应外合,这邺城……是怎么都守不住喽?”
“什么?!你……你要去魔域?”
佑兰君听到孟子琛的决定,满脸惊慌。
“是。”
“去魔域……你莫非是想取那魔草?”
“没错。如今只有它,能救我父王。”
“那都只是传闻……”
“不,我问过军吕,魔草的确存在,因为他亲眼看见有人从魔域将它带回来。只是至今为止,也只有那一人成功。”
“就算魔草真的存在,你相信它会有起死回生之效吗?那个人……他拿到了魔草,他想救的人真的治好了吗?”
“这我并不清楚……”
“军吕怎么会知道这些?”
“若想找到魔域的入口,必须得到军吕的指引。几百年来,叱干人信奉魔域神兽,为不打扰它安眠,一代叱干王便下令所有人不得进入魔域,并且将其入口彻底封死。只是经年累月,入口渐显,魔草的事也不知何时被传了出去。曾有不少武林高手前来寻找魔草,一开始叱干王派军队相守,只是他们渐渐发现能找到入口的人只占少数,即便有漏网之鱼真的进入了魔域,却再也没有出来过。或许,魔兽也偶尔需要以人为食。所以,后来也鲜有人敢踏进魔域。”
“既然你知道得这么清楚,还要为了你父亲的命搏上一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