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转身走回躺椅，弯腰拾起掉落的医书。
“放心，这次不用你下山，只是想向你求一味药。”周歆禾依旧背靠门框。
少年听到后转过身，两弯眉毛向上一挑，露出怀疑的神色。
“真的？”
周歆禾不语。
“你不早说！”少年似是终于松了一口气，重新坐回躺椅，“要什么药自己找，反正你也不是不懂药理。”
“我要的药，这里没有。”
少年听后表情瞬间凝重，缓缓站起，第三次扫视三人。
“你们……不会想炼往生丸吧？”
李唯希上前一步道：“在下李唯希，家母被恶贼重伤，命悬一线，如今只有往生丸才能救家母性命，还请阁下献出药材，有何需求在下定当竭尽全力去……”
少年抬手打断李唯希，“华杉花纵使再难得也不过是一味药，和人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等着。”
少年说罢走出木屋，屋内三人倒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就……这么简单？”江辰煜忍不住说道。
没过多久，少年手拿两株华杉花走来，将药材递给门口的周歆禾。
“给你们一次试错的机会，怎么样？够意思吧？”
“谢了。”周歆禾接过华杉花，转身欲离去。
“哎等等！”
少年一把拉住周歆禾的左臂，周歆禾瞪了他一眼，他立刻像犯错的孩子般收回手。
“我把华杉花给你是看在你我的交情上，但是后面那两位可就不好说了。”少年媚然一笑道。
周歆禾抬头看向他，“你有何高见？”
“守中山的二师兄是个武痴，凭你的本事拿下他根本不在话下。不过后山的大师兄可就难搞了！”少年咋舌道，“大师兄最是循规蹈矩，没有师父的命令，别说是?椤冰这么珍贵的药材，恐怕连寻常药材都不会给你们。总之要让大师兄松口你们可得好好花费一番功夫……”
“谢了。不过你告诉我们这些，应当也是有所图吧？”
少年打了个响指，“是这样的，以你现在的境界，日行千里应该不是问题吧？我上次下山只匆匆玩了一天，结果还是被师父发现了，所以……等你办完了事，能不能再带我出去玩一趟，然后再送我回来，如何？”
“可以，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说。”
“山脚下有四匹马……”
“没问题！”少年拍着胸脯答应道。
周歆禾转身离去，屋内三人随即跟上。
走了一段路后，周歆禾将手中的华杉花扔给江辰煜。
江辰煜慌忙接住，小心翼翼地观赏着，李唯希与江辰皓也凑上来。
“这就是华杉花，真好看啊！”江辰煜惊叹道。
“是药非花，要好看做什么？”周歆禾自顾向前。
江辰煜立刻将华杉花放入贴身的包袱，三人快步跟上周歆禾。
“歆禾，你很早就认识他吗？”李唯希踌躇一番后，还是抛出了这个疑问。
“上一次闯荡江湖，我曾来过药王山谷，不过当时也只是误打误撞进了前山，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是药王的弟子。”
“那为何他看上去这么怕你啊？”江辰煜好奇道。
“他说此生绝不能离开山谷，否则会有厄运降临。我不信，就逼他和我下山，可他却誓死不从。”
“然后呢？”
“然后我就把他打了一顿，打得不省人事，连夜给他拖出了山谷。”
江辰煜一脸搓愣，李唯希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歆……歆禾，你以前闯江湖都是一言不合就拔剑吗？”
“年少的轻狂事罢了。”
“你曾经这么对他，他竟然还愿意把华杉花给你？”江辰皓惊讶道。
“或许是他下山以后见了凡尘，便再也无法像先前那般安然呆在谷内了。”
“药王云游四方，凭什么不让他们的徒弟离开山谷？这不是夺人自由吗？”江辰煜忿忿道。
“若是他们想走就走，这满山的药材谁来管？不出半日就被人拿的一点不剩了吧。”
江辰煜点点头，“也是哦，不过……”
“你们是要继续聊下去……还是赶路？”周歆禾打断道。
“赶路，赶路！”
中山的雾气更重，空气中弥漫着各种草药的气味，混合着泥土的清香扑鼻而至。
山腰处也矗立着一间木屋，不同的是，屋前的院子空旷，竟无半点杂物。
众人一踏进院门，一柄长剑飞来，周歆禾侧身躲过，李唯希拔出旭洛相击。
“何人擅闯药王山谷？”
院内不知何时站了一名男子，他一挥手，长剑飞回他的手中。
“阁下见谅，我等并非有意叨扰，只是想向阁下求一味药。”李唯希抱拳行礼。
男子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求药可以，我是这里的守山人，我的规矩，就是赢了我一切都好说。”
“方才见阁下剑气凛然，想必定是武功高强。”江辰皓上前一步，“不知阁下想如何比试？”
“你们之中，只有一个人有应战的资格。”
说罢，他将目光落在已经走至一旁的周歆禾身上。
江辰皓握紧剑柄，心中逐渐燃起妒火。
“阁下不要误会，来求药的是他们，我不过是个带路的。更何况，我连武器都没有，又如何能应战？”
“我自幼痴迷武学，虽被药王收为弟子镇守中山，可我对武学的研究从未停止。方才那一剑你能侧身避过且丝毫不被剑气所伤，你的武功之高，怕是远超我的想象。所以你有自信不用武器，我说的没错吧？”
“阁下！”江辰皓大声说道，“她只是个带路的，要求药的是我们，你的对手也是我们。”
“你们？”男子转过头凝视，“你们三人就算合力也不是我的对手。”
“试都没试过，你又怎么知道？”
江辰皓举剑冲去，剑锋直指男子。他抬手横扫，一股强烈的剑气迸发，江辰皓瞬间就被弹回来。好在李唯希及时3接住了他。
“辰皓哥，你没事吧？”
江辰皓摇摇头，不甘道：“再来！”
“不用再来了，你们的确不是他的对手。”周歆禾缓缓走到庭院中央，迎面看着男子。
“歆禾……”李唯希轻声唤了一声。
“是不是只要赢了你，就可以拿到药材？”
“自然！你想要什么药？”
“藤馥子。”
“没问题。”男子昂首答应。
“好，你想怎么比？”
“我不相信你没有武器，如果你的武器是暗器，也可以，尽管使出来。”
“我的暗器只用来杀人，若是比试可就太抬举它了。”
“那你还会什么？剑刀枪棍？还是掌法拳法？”
“阁下想让我用什么？”
“哦？听你的意思，莫不是我说的这些……你都会？”男子讶然道。
“所有武器的使用都有相通的地方，有时候练着练着便会了。”
周歆禾云淡风轻的话语令身后三人目瞪口呆，李唯希这才意识到佑兰君口中天之骄子的真正含义。
“说的好，说的好啊！只可惜我苦练多年剑术，却从未尝试过另外的武器，所以我只能用剑与你比试。你向身后这三位同伴借一柄剑吧。”
周歆禾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
霎时，一柄飞剑划破长空，剑气之盛宛若白日绽放的烟火，扶摇直下，停在周歆禾身前。
“实在抱歉，方才与阁下闲聊，只是在等我的佩剑，毕竟我出发的地方离这里确实远了点。”
“你……你竟能用意念召唤你的剑？这怎么可能！”男子显然被震惊到了。
“剑人合一……哥，这是剑人合一啊！”江辰煜激动大喊。
“她怎么可能已经……怎么可能做得到……”江辰皓喃喃道。
李唯希亦是唏嘘不已，尽管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看到将狄应了主人的召唤。
“阁下，我们还赶时间，请出剑。”周歆禾握紧将狄，剑锋指地。
男子握紧长剑，剑指长空，剑身被银光笼罩。他忽而腾地，一击而下。周歆禾手握将狄，两剑相碰，响声促发之余一圈剑气回荡开来，身后三人避之不及，竟被逼退至院外。
男子收剑而发，银刃不断撕裂空气，尽管他出剑的速度已是极快，然而周歆禾总能在前一刻找出他的破绽，完美避开所有进攻。
男子望而退步，“方才我已出了一剑，你是否也应向我出一剑？”
“我若真的出剑，你身后的木屋怕是就要塌了。”
男子轻叹一声，“也罢，是我狭隘了。”随即收剑回鞘，“虽然我能接下你的剑，不过方才的比试你恐怕连三成的功力都没有用上，在下心服口服。”
男子行过礼，转身飞掠而去。
三人快步跑来，只见他离去的背影。
“喂！你怎么就走了？”江辰煜大喊道。
“放心，他去拿药了。”周歆禾收回将狄。
“这是怎么做到的？”江辰皓忍不住发问。
周歆禾转身看向他，“什么？”
“剑人合一。”
她微微一笑回过身，没有回答。
“你快告诉我！”江辰皓急切起来。
“辰皓哥你冷静一点，歆禾的武功境界已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做到剑人合一于她而言，也并非难事。”李唯希安慰道，“只是我也很好奇，你究竟是如何到了这个境界？”
“练武破境需经万事，历万难。你们一个被困在九崎，两个被圈在邺城，不经游历，不逢敌手，又如何能破境？”
“听你的意思，难道你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游历在外吗？”李唯希问道。
“或许吧，很久以前的事了。”
“这是什么意思？有没有去过江湖你都不记得了？”江辰煜不解道。
“……去过，距离我第一次闯江湖有十来年了吧。”
“十来年？那个时候你才十多岁吧？”江辰煜惊呼道。
李唯希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歆禾，那一次江湖游历回来后，你就挑起了名震天下的江湖大战，邀请天下所有高手皆来赴约，也就是那时，你凭一己之力重创众多高手，其中也包括我的姑姑和渡尘快客宋颜诃，而后便在江湖上有了‘天煞一手’的名号，对吧？”
“江湖大战？为何我不曾听说过？”江辰皓努力搜索头脑中的记忆。
“邺城向来不参与江湖事，这件事我也是听姑姑说的。”
“天啊！这也太厉害了吧！”江辰煜看周歆禾的眼神充满了钦佩。
周歆禾依旧目视前方木屋，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此时，那名男子飞掠而下，他走到周歆禾面前，伸出拿着藤馥子的右手。
“我也猜到了你们拿这个是要做什么。你们从前山而来，想必也从我师弟那里拿到了华杉花，只不过最重要的那一味药在后山，守后山的大师兄可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把?椤冰拿出来。”
“多谢提醒。”周歆禾侧过身，示意江辰煜上前拿药。
江辰煜意会后小心翼翼地接过藤馥子。
男子抱拳道，“阁下的剑术可真是神乎其技，只可惜没能有机会请教阁下一剑，不知阁下尊姓大名？若在下日后出山，可否寻得阁下试剑？”
周歆禾心头一颤，“这药王山谷我还会来，等我下次拜访时，一定与阁下再次试剑。”
“好！”
四人走下中山，如今只剩最后一味药了。
“这两个人怎么感觉都很怕他们的大师兄啊？守后山的到底是何方神圣？难不成还长着三头六臂？”
“辰煜，不得胡言！”江辰皓一脸严肃。
“那位大师兄或许只是不苟言笑，所以他的两位师弟都不太了解他。”李唯希在一旁说道。
“你怎么看？”江辰皓扭头看向周歆禾。
周歆禾不禁笑道，“江大公子这样一问，我还以为我们是关系很不错的人呢！”
“难道不是吗？”
“有意思，初到前山时你不是还在怀疑是我勾结叱干害了高小艾吗？”
“……抱歉，那时是我鲁莽了。”江辰皓汗颜道。
“那个……要我说，我们其实也算是一同经历过生死了，怎么就不能算是好伙伴呢？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次，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你也尽管开口！或者像现在这样，我们三人一起，再去陪你闯一趟江湖如何？”
“不怎么样。”周歆禾没好气地说。
“为什么呀？”
“和你们一起我怕不是会被拖累死。”
“不是……我们现在的武功的确还不上道，可你不是也说了，要破境就要去历练，既然都要出去，我们何不同行呢？”
“歆禾，辰煜所说其实也是我心中所想，你之前同我说的那个答案，我不知道也无妨，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周歆禾停下脚步，萧瑟之意包围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