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与其在这里做无谓的争执,不如早点结束这场闹剧。莫青先生口中的归一竟有如此功效,我很好奇。”周歆禾看向冰床上的何落,“何况……我也的确想救她。”
听到周歆禾的话,李唯希顿时哑然,身后的江氏兄弟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听起来这毒药不过是折磨人了些,你凭什么说我们之中只有她能承受得了?”江辰皓发问道。
“归一乃烈性毒药,发作起来若是没有内力相抗,不下三次必定丧命。你们之中,她的内力最为深厚,能够抵抗的时间也最久。”莫青重新拿起床头的巡夜灯,“如果做好决定,诸位便和我走吧。”
说罢,莫青往洞口走去,周歆禾毫不犹豫地跟在他身后,三人也只得妥协。
“这些年我为了研制出解药,专门找了个地方供药人居住。”
莫青带着一行人来到距离山洞几十里的地方,那里还有一间竹屋。
“房间管够,你若是需要什么便告诉我,每日早中晚我都会来这里检查你的身体。不过这个过程会极其痛苦,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莫青将屋内的灯点亮,这里果然一应俱全。
“莫青先生想的可真是周到。”周歆禾丝毫没有畏惧之感,与身后忧心忡忡的三人截然不同。
“诸位稍坐,我这就去准备归一。”
莫青离开后,三人立刻将周歆禾围起来。
“歆……”
“你们别说了,实在太吵了,等莫青拿来?椤冰你们就赶紧回去,别再这里碍事。”
“你……”江辰皓努力调整语气,“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也无言相劝,不过此刻离开不是我江辰皓能做出来的事,我留下来,万一那家伙要做什么,我还能帮你拦着。”
“我也不走,我们还有时间,或许不用一个月就能解开归一,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回去。”李唯希接着说。
“还有我!别忘了我也懂医术,虽然可能没那么高超,但是我留下肯定有用。”
“你们脑子是不是都有病?留在这里能做什么?李唯希,虽然有续命丹,但是拖得越久你母亲就越危险,这个时候你不应该急切地想要赶回邺城去救她吗?”
李唯希摇了摇头,“亲情如此,友情亦如此,我不会丢下你不管,无论你同意还是拒绝,我都不会在此时离开这里。”
这一次她眼里的坚定似乎与从前不同,周歆禾听到这番话的感受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我和辰煜也一样,你帮了我们这么多次,我们又怎是忘恩负义的人?此行无关邺城与歆歃堂的恩怨,只是我们之间的情义。”江辰皓扬言。
周歆禾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此时莫青拿着汤药走了进来。
“归一已配好。”他放下药碗,“对了,还不知道你们怎么称呼呢?”
“每一个药人的名字你都会问吗?”周歆禾想起了山脚下的无字碑。
“不,你们和我之前遇到的人都不同,所以你们的名字……我很想知道。”
三人逐一报上了自己的姓名,最后莫青将目光转向周歆禾。
“周歆禾。”
“……不错的名字。”
莫青转身拿起药碗,递到周歆禾面前。
三人猛然揪紧了心。
周歆禾接过归一,一饮而尽。
刹那间,她感到全身如烈火般灼烧。
莫青连忙将她扶到床边坐下,接过空碗后挽起她的袖子,手腕处已经出现了黑纹。
“此毒发作起来猛烈异常,今晚会是最难熬的时候。”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减轻她的痛苦?”李唯希慌忙上前。
“我若知道,也不会让这么多试药的人自刎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它可是热毒?”
“不完全是,或许下一秒你就会全身发冷。”
“我知道了,你们都出去吧。”
“歆禾……”
“好,你自己也懂医术,若是实在难熬想出了什么缓解办法,就去我的药房。”
莫青示意众人离去,李唯希也明白了她是不想让旁人看到她痛苦的样子。
走出房间,李唯希立即问莫青:
“她今晚究竟会经历些什么?”
“李小姐,你受过重伤吗?那种差一点就会死的感觉你可知道?归一入体,会顺着血液渗透到她的每一寸经脉,每半炷香,就会有一次全身经脉寸断的撕裂之痛,皮肉如万千刀割,骨头如被生生捏碎,总而言之,是无法想象的痛苦……”
李唯希双眼逐渐通红,江氏兄弟听得全身起了鸡皮疙瘩。
“她能挺过吗?”李唯希不安地看向紧闭的大门。
“若是连这第一关都挺不过,可就太对不起她的一身内力和武力了。你们也累了一天,去休息吧。”莫青指了指对面的房间,“明日一早我会过来,但在我来之前,你们谁都不准进入这个房间。”
莫青离开后,三人依旧站在房间外。
“唯希,你是不是……想守在外面?”江辰皓瞥一眼房门说道。
李唯希微微点了点头。
“今天你也很累了,这样吧,丑时一过,我便来替你。”
“我也可以!”
“我没事,辰皓哥,你们赶紧去睡吧。”
“好,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来喊我们。”
江辰皓嘱咐一番后便带着江辰煜走进了对面的房间。
李唯希站在门口,心里不断默念,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天刚破晓,莫青便踏着步子来到竹屋。大门一开,三人早已候在了房门外。
“你们这是很早就起来了……还是昨晚压根就没睡啊?”莫青扫视三人,目光停留在满脸憔悴的李唯希身上。
“莫青先生,歆禾她……”
“不必担心。”莫青微笑着转身敲了敲门,“周小姐,我可以进去吗?”
话音刚落,房门便从里面打开。
周歆禾若无其事地走了出来。
莫青有点讶异,“看来周小姐昨晚休息得不错……”
周歆禾穿过众人,走到中央的桌前坐下。
莫青顺势坐到她身旁。
“周小姐——”莫青做出“请”的手势。
周歆禾意会,伸出右手予他把脉。
“归一已经蔓延至全身,不过你的脉搏倒是还强劲有力。”莫青收回手,“不愧是内功深厚之人,经过昨晚,你的内力还剩下多少?”
周歆禾抬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一杯茶水后浅抿一口。
“我没用内力。”
“什么!”莫青不禁瞪大双眼,“你……你没用内力抵抗?那昨晚……你是硬抗过去的?”
面对不可思议的四副面孔,周歆禾淡然道:“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更何况,我只有知道身体的所有反应,才能对症下药。”
李唯希的眼眶渐渐发红,默默攥紧了拳头。
莫青闻言点头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周歆禾放下茶杯,看向莫青。
“药王后人尚且用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曾有结果,凭我这点浅薄的医术又如何能在一夜之间找到突破口?”
“也罢,早餐已经准备好了,你们都到我那里去吧。”
莫青起身走向门口。
“莫青先生——”周歆禾叫住了他。
“怎么了?”他转过身。
“有酒吗?”
“酒?”莫青一脸疑惑,“有是有,不过你这个身体状态可不适合饮酒……”
“酒而已,想喝就喝,没什么适不适合。”周歆禾起身走出竹屋。
莫青轻笑一声,给身后三人使了个眼色。
“毕竟是在山里条件有限,粗茶淡饭,不知道各位能否吃得习惯……”莫青边舀白粥边说。
“习惯习惯,多谢莫青先生!”江辰煜笑着接过白粥。
“小兄弟如此着急,就不怕我在粥里下毒吗?”莫青半开玩笑似的说道。
江辰煜捧着白粥的双手愣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我开玩笑的,你们快吃吧!”
将最后一碗粥放在周歆禾面前后,莫青看着她说道:
“我去给你拿酒。”
趁莫青离去,江辰煜立马拿出银针。
“别试了,他若是想害我们,昨晚为何不动手?”周歆禾开口道。
“小心一点总是没错。”江辰煜仍旧用银针开始试毒。
所有的食物都正常无异。
莫青拿着一小坦酒回来,江辰煜连忙收起银针。
“放心吧,我可不会给你们下毒。”
江辰煜闻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酒是我自己酿的,不知道你能不能喝得进去……”
周歆禾接过酒坛,一口入喉,灼热之感从喉咙蔓延至腹部。
“好烈的酒……”
“是啊,我喜欢喝烈酒。”莫青坐下开始动筷,“你要是觉得烈就别喝了。”
“正合我意。”
说完,她又猛灌一口。
李唯希欲言又止。
“既然她已经喝下归一,我们的约定也就达成了,吃过早饭,三位便拿着?椤冰离开吧。”
“我们不走!”李唯希率先开口。
“不走?为何?”
“既然一起来到这里,就应该一起离开。”
“这位李小姐,你说拿?椤冰是为了救自己的母亲,那这会儿不应该赶紧回去救人吗?”
“我们就是想留在这里,等她好了再一起回去。莫青先生,我弟弟辰煜也擅长药理,留下来一定能帮到你!”
莫青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周歆禾。
“既然如此,你们留下来也可以,但是绝不能擅自离开后山!否则……”
“先生放心,我们自有分寸。”李唯希忙说道。
叱干王城,左右使和军吕受到叱干王传唤进殿。
大殿之内,已经有一人站在中央等候。
“王上——”三人行礼。
“军吕好久不见!”那人转过身,黢黑的脸庞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呀!达利王子,您回来了?那岂不是……”
“不负父王所托,我已经把打造金刚战甲的金晶石找回来了,如今只等王城内的工匠铸成战甲,攻下中原指日可待!”
“哈哈哈——本王果真没看错人!达利,干得漂亮!”
“父王谬赞了,儿臣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对了军吕,我刚听父王说了近来邺城之事,二位使者如何能在一个年轻姑娘手里败下阵来?”
“达利王子有所不知,天煞此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对付的……”
“哦?连自诩武功高强的右使都没有办法吗?”达利看向佑兰君的眼神充满了轻蔑。
“这……”军吕瞥一眼佑兰君,又抬头看向叱干王,“王上,臣以为如今天煞不在城内,或许是动手的最佳时机。”
“可是本王的战甲还需一段时日啊!”
“战甲乃是我们的底牌,自然要用在最后。而今王城东西两边的军队都已集结完毕,只等王上一声令下……”
“军吕不可!攻占一事理应从长计议,怎能如此草率就做决定?”
佑兰君打断军吕的话,大殿之内霎时寂静无声。
“佑兰君,时至今日,你还在犹豫吗?你的立场,依旧不明不白吗?”许久,军吕打破了沉默。
“如此看来流言非虚,右使果真有了异心啊。”达利冷语道。
“王上——”佑兰君上前跪地行礼,“并非佑兰生了异心,只是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下,属下担心……”
“佑兰君口中万全的准备是指什么?难不成是等天煞一行人回到邺城继续与本王作对吗?”叱干王怒喝道。
“不,属下……”
“军吕,传信给南厥,三日之后,左右两使各率军队南下,让南厥王即刻出兵!”
叱干王没有再给佑兰君反驳的余地,甩袖离殿。
佑兰君无奈起身。
他不想做背信弃义之人,更不想伤害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
莫青带着周歆禾来到药房。
“后山的药材是整个药王山谷最为齐全的,若是药房里没有,那便是不宜储存、只能现摘现用的药草。你若有需要,告诉我一声便可。”
周歆禾扫视四周,最终将目光落在桌上的杵臼上。
“我只是略懂药理,先生可别高看我。”
“这世上知道?椤冰的人不多,知道哪里有?椤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你的那三位朋友……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找到这里的人。”
“他们不是我的朋友。”
“不是朋友?那是什么关系能让你甘愿成为我的药人?”
“一个交易罢了。”周歆禾顺手拿起杵臼旁的药草,“先生方才在酒中放了这龙须草吧?”
莫青翩然一笑,“好一个略懂药理!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还要喝下去?”
周歆禾放下龙须草,漫不经心地说:
“我馋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