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本该是君臣把酒言欢,互表忠心,畅聊宏图大业。
但,新科状元郎闻人语官场得意,情场失意。
一月后,妻病逝,闻郎悲。
又过一月,圣上迎来死而复生的原配王妃。因皇后的确无所缺失,原发妻时氏忍屈封为贵妃。自此后宫专宠,十几年未曾断了君恩。
“来来及笄,我想去看看她。”时越出声,打断了他的回忆。
这个“看”显然不是字面意思。
“悄悄地去,就像以前那样,不会叫人知道的。”每年孩子生辰,她都会出宫去看看,小的时候还能贴身抱抱,亲亲她的小脸。
后来孩子有了记性,就不能凑近了,怕她说漏嘴,无端惹出非议。
她其实真不在意这些,名声受损她不怕,她怕牵连来来和棠儿。
这关系扯来扯去,扯不出真正的坏人。
她失忆了,前尘往事都是别人说与她听的,再悲壮再情深,听着都是别人的故事,不是她。
赵璋有错吗,他或许最大的错在于不放手吧。时越不记得他,只认闻人语。若是能释怀,成人之美,这事儿也算圆满。
可是,他没有失忆,他甚至牢牢记着那天晚上晕过去之前看她的最后样子。
三年来,梦里千转百回,始终拉不住她离去的手。眼睁睁看着她跳下悬崖,心疼得仿若刀割。
半夜醒来,徒余脸上冰凉的泪痕和旁边浸湿的枕头。
这叫他怎么成人之美?
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他满脑子都想的是将来以后,哪里有理智冷静,分析利弊。
阿姐要回到自己身边,他们以后要白头偕老,子孙绕膝。
所以,他不退让。
再温和的君主,也是一国帝王,那段时间,时越不想再回忆。
赵璋更不愿意想起。
因为那是他此生最不堪、最疯魔、最可怜、最小人的一段。
那闻人语更不会有错了,他只是在错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她是别人的妻子,而他是后来者,所以低人一头,连在一起都是渴求,求那高位之上的人能发了善心。
他于乱世中救了她,又悉心照顾不求回报,爱上他是很简单很容易的事。
两人自然而然相识相爱,然后约定终生。喜结连理,诞下爱情的结晶。
若没有赵璋,她十分相信他们会是世间恩爱夫妻中的一对。
但是,她看不得他为这样可笑的命运而丧命,也不愿他放弃寒窗苦读十年得来的一切委曲求全。
“阿姐,想去就去吧。”他不明白,自己明明希望她过得好。但重回自己身边后,却远不及他的预想。
阿姐没有那么快乐。
“我本就叫人给太傅传了话,及笄礼后叫你见见她…她们。”
“阿姐不要这样小心翼翼地问我的意见,我看着难受。”
他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将头趴在她腿上。
时越不知怎么就触动了他那颗脆弱的心灵,低头寻他的眼。
“哭啦?”看着有些红,里面晶莹亮闪的,仿佛随时都可能会掉出珍珠。
“真哭了,”她感受到手中的湿润,忙去替他擦拭,“哎呀,你可真是娇气,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难见自己亲生骨肉一面的,是她又不是他。
嘴上抱怨,手上也不停,这个男人真是水做的,从来都比她会哭。
“又小心眼了吧,明明心里不高兴,还说得这么洒脱,装大方。”她吐槽他也不留情。
这么多年,他也很疼爱来来,宫里有什么稀奇的东西都要拐着弯儿地赏给太傅,最后再到了来来手里。
可是,他也防着闻人语,最怕他借孩子生事。也怕她去看孩子的同时,再见他会旧情复燃。
怕这防那的,她都看得很明白。
“我不是装大方,”他不喜欢这个评价,“我承认,我是在意你与他的过往,但是再难受,我也忍的。”主要是怕她心里不高兴。
“我只是不想阿姐伤心。”
她夹在中间,是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那个,不想让她再为旁的分心。他一个大男人,忍忍也就过了。
时越不是无情之人,这么多年来,他的真心实意,体贴周到,她都看在眼里。
心里一动,将另一只手也从他头下抽出来,又覆在脸上。
从额头开始,向下描摹。
所到之处皆为光滑平展,只有眼角有几道极其细微的纹路。
皇帝贵为九五之尊,享受无上地位的同时还要承担一国重任。先皇晚期的昏庸像一个悬在他头顶的利剑,一旦行差踏错一步,便要利刃破骨,贯穿其身。
他没先太子聪明智慧,也没三皇子心狠手辣。
本来就是个和皇位沾不上边的闲散皇子,不闯祸不惦记不该妄想的东西,规规矩矩守着自己的王府也就过了这辈子了。
可惜,命运叵测,竟叫他做了皇帝。
登基起就带兵打仗,谁也顾不上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生。
后来好不容易稳定了,又一步一步地摸索治国之道。
勤勤恳恳,却力不从心。
或许是和他生活久了,也不能真的视若罔闻,又或许是她遗忘了的潜意识作祟。
她在此刻特别心疼他。
“阿姐,你还是那么美,那么年轻。”感觉到她的手一直停留在他的眼角,以为是自己的皱纹让她心生感慨了。
细细看着他的阿姐,当真风华绝代,一如曾经。
若不是从小的情谊,他怎会近水楼台先得月,赢得大晋当年颇负盛名的贵女的芳心。
望得久了,心里也痒痒的,身体比他的心反应还快,自腹部向上冲涌而来。
仰头去够她的红唇。
轻轻点了点,不满足。
又上了手。
誓要将那高贵美艳的神女拉下来共沉沦。
缓缓加重了力气,去剥离碍眼的繁复。
心乱,情动。
“承玉,去榻上吧,”虽然新鲜,但这姿势倒别扭得很。
“脖子疼,腰还酸。”
声音轻轻的,像羽毛滑过耳际。
有什么不依的呢,阿姐这般软糯娇柔的口吻可不常听到。
直起身子,拦腰抱起已软至一汪水的多情人,向帷幔深处走去。
“阿姐,今晚久一些,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