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王回来了。
闻言,越娘昨夜牵挂的几事之一倒是放下了。
那个叫李燚的孩子应该有救了。
毕竟是靠山回来了。
“嗯,本宫会去的。”
到了此时,越娘都觉得这段婚姻莫名其妙得甚至诡异。
英华公主背负与有情人从此分隔两地的痛苦来到这里,本来是做好了受苦的准备的。
谁想,日子竟这般清闲。
六宫清净,没有可用得上她的地方。
因为除了她,后宫再无别人。
南国君主,从继位起,仅有一后一妃。
妃子还是少年时为他启蒙的那一个,年龄比他还大些。
前几年就去了。
无宠无子,走得也默默无声。
看到这里,怎么着都会以为这南国君主是个痴情专一的人。
对伺候过自己的妃子也算是善待。
只是心有所属。
不是妃子,也该是皇后吧。
可先皇后是前两月薨的,公主是上月求娶的。
把这个叫做“痴情”,也是有些牵强了。
一个皇帝,无儿无女还无妻。
当真是坐实了孤家寡人。
而且,他应当不是不愿,而是身体偏弱。
既无行房精力也无繁衍后代的能力。
加之,她怀疑他可能本身就对女色无意。
如此,他非要娶她的目的就很值得怀疑了。
带着满肚子的好奇与怀疑,越娘坐上了前往家宴的轿子。
宫里从来都没有白日黑夜的明显区别。
若是有意,夜幕时分也可做到华灯初上,宛若白日的明亮。
在安阳王眼里,英华公主就是迎着这一片璀璨光辉,缓缓出现在他面前的。
与十年前初见的那一幕相比。
此时的她,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
还是一身红裙,不过是更繁复华贵的宫装了。
金凤步摇,飞仙发髻。
云烟红纱逶迤拖地,一流光美人从琉璃灯下轻移而来。
她回来了。
“臣妾,拜见皇上。”
余音袅袅,却内含乾坤。
“皇后请起,来,”南国君主走下来,虚扶一把,带她走至右侧上位。
“这是朕的皇弟,安阳王。十年戎马边关,今日才回来。”
越娘顺着他的话,抬头与之对视。
嗯?
怎么有些熟悉。
是这身体的记忆作祟吗?
不对。
是她越娘觉得熟悉。
黑色流云铁甲,发髻高高竖起,露出棱角分明的面部。
少了大胡子。
嗯,还白了许多。
他果真没骗人,是挺白的。
还有这双眼睛。
依旧神采飞扬,熠熠生辉。
李录!
嘿,怎么就这么巧。
还真是他啊。
对了,南国李姓是皇姓。
南国君主李览,其地安阳王,李录。
越娘不由感慨,缘分是如此奇妙。
她的直觉真是不一般的准。
当时就猜测李录这小子,必然有所隐瞒。
身份肯定不仅仅是落魄游子那么简单。
光是那追踪玉佩时说的药粉就不是一般人能拿的出来的东西。
不过他也确实没有提过自己的过往。
当时都为了秦渊与王清嬿的事忙来忙去,倒也顾不上说他自己。
后来,她又走得急,自然没有机会再多了解。
没想到啊,安阳王竟然就是李录。
还以为再也不会有机会见面了。
这没过多久就又见上了。
哎,不对。
对她来说不久,在地府也就说了几句话的功夫。
加上在人间的昨晚到现在。
不到一日。
可对李录来说,却是匆匆一别就十年已过了。
还是看着老了些。
仔细看,那双眸子没什么区别,就是眼角都有细纹了。
应该是快四十了吧。
在人间,确实够老了。
不过,和她们相比,四十岁,不过是弹指间消逝的时间。
越娘心里想了许多,不管多纷纭波澜,面上却不显露半分。
笑着与他打了招呼。
“边关戍守十年,功绩卓越。皇弟辛苦了。”
原来,和她分别后,他又做回了老本行啊。
看来,当年的故事大概就是一个任性骄纵的小皇子隐瞒身份进了军营。
然后,结识了影响他此后半生的兄弟,秦渊。
他是真的无心朝政呢。
那这南国君主到底在担心什么,还对人家的儿子下手。
哎?
不对啊。
李录这小子哪来的儿子啊。
之前他们一起共事追查王清嬿玉佩的时候,他怎么看都是个大龄剩男的样子,哪来的儿子啊。
他成家了?
可他当时不是说,为了替秦兄找寻玉佩的另一半,十年间都在奔波吗。
那是后来才娶妻生子的?
更不对。
昨晚她看到的那少年都十五岁了。
年龄和时间也对不上。
除非他后来找的妻子自带了个孩子。
但是……
就算他想要喜当爹,皇家也不会允许有人混淆皇室血脉。
宗人府也不是吃素的。
那这……
越娘不解。
这兄弟两个,她都看不懂了。
她看不懂他,他却好像看懂了她。
李录看着她与十年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的面容,心里闪过一丝伤悲。
这就是人与神灵的差距。
明明,他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了那座小院外。
再回来时,却连尸体都不见了踪影。
仿佛从来没有来过。
那晚,所有人都消失了。
秦兄走了,她也走了。
连一声像样的道别都没有说出口。
此后十年,独余他一人。
好在,在他老得忘记她之前,她又出现了。
上次,是为了秦兄与王姑娘之事。
这次呢,她是为了什么?
还有个正经的身份。
北国的和亲公主,现在的南国皇后。
他的,皇嫂。
难道说,这次来人间的原因,与他皇兄有关吗?
他想和她相认坦白,问清楚原因。
但两人现实的身份差距又受世俗礼教限制。
他还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个场合,不合适。
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而来,所以不敢贸然行动坏了她要做的事情。
上一次,他没什么用处,都是她在主导。
这次,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她,但一定不能拖她后腿。
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回应初次见面的皇嫂,“皇嫂谬赞了,臣弟不过是尽忠职守罢了,皇兄才是真的辛苦。”
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转向皇上。
“皇兄,您与皇嫂大婚,臣弟没赶得上,”端起酒杯,“臣弟在此补上。”
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