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娘真是要疯了。
防得住刀剑,防不住头上的簪子。
应该是故意磨尖了。
十年筹备,不愧是卧薪尝胆后的结果。
“噗嗤——”
金簪被插进了最脆弱的脖颈。
当然,依然不是李燚。
“姑姑——”
越娘冲了上去。
捂住静瑗姑姑的伤口。
那簪子在刺进去的一瞬间又拔了出来。
血流如注。
“姑姑,”越娘怎么也堵不住,焦急地看向四周。
“快去叫太医。”
李燚还算清醒,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四周。
他这次看起来,并不如上次吃惊。
仿佛早有预料一样。
还不忘叫人去制住荣恩。
可惜……
荣恩早就抱着求死之心,怎会甘愿再度沦为阶下囚。
“李燚,你这疯子,本宫就是死也要咒你永远求而不得!”
说罢,那根带着血的金簪就没入了自己的脖子里。
意识昏沉前。
荣恩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姑姑。
犹记得姑姑出发南国前,她去送姑姑。
姑姑什么也没说。
只抱了抱她。
那个怀抱,很温暖。
支撑着她度过了在南国如冷宫一般的十年。
如今,再也感受不到温暖了。
她也该走了。
荣恩公主刺自己的一下,使出了全部力气。
她没有留活路。
很快就咽了气。
至此,北国来的两位和亲公主,永远葬身在了异国。
这边,静瑗姑姑怕是也等不来太医了。
“掠,弋……”
“姑姑,我在。”
她抓住了她努力抬起的手,感受着她渐渐失温的手心。
这一幕,与李录临终前重合了。
“要,照,照顾好,自,己。”
“好,好的姑姑,您别说了,掠弋都知道的。”
“皇,皇上。”
她想转头,看一旁立着的李燚,却无能为力。
不知道她究竟想对他说什么。
终究是没说出来。
一个气没有上来,也走了。
这场变故,唯独李燚毫发无伤。
“你为何如此冷静?”
混乱在一瞬,又得到了平静。
越娘看着身侧既未离去,也不显悲伤的人。
不禁感叹他的冷漠。
死去的两个人,一个是他的妻子,一个是照顾他长大并为保护他而死的姑姑。
怎么能这般无动于衷。
“这是她们的选择,有因才有果。”
李燚走过来,坐在他原先的位置上。
生辰宴是晚间开始的。
因为中间的这场变故,在场的人都被清理走了。
整座大殿,只有他们两个。
越娘还蹲坐在地上。
满手的血迹。
听到他满不在乎的回复,她只觉得想笑。
忙来忙去一场空。
他这般冷血的人,真的能被她改变结局吗?
她怎么觉得,现在的他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好像后面的一切都是应该的。
他真像个天生的恶种。
与其说是在帮树灵,不如说是在弥补她曾经无意间亲手制造出的祸端。
一个不忍心,插手人界之事。
换来的就是这没有穷尽的因果循环。
她果然错了。
“不,我说的不是你对她们的冷漠,”她看向那个坐于她高处的人间帝王,重新打量着他的样子。
“我是说,你为何对这场变故如此冷漠?”
“好像,提前知道了一般。”
与上次对比,这次的反应就像在经历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或是他自己设定好了的故事。
面对她的意有所指,李燚并未正面回应。
“那你呢?”
他拿起了桌子上还摆着的琼浆玉液,稳稳地倒了两杯。
“你不是也知道?”
“哦不对,严谨的说,你应该全都知道。”
越娘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向后倾斜。
“你,知道了什么?”
李燚拿起其中一杯,轻轻向前推过去。
“坐过来吧,咱们慢慢聊。”
越娘却不动,戒备地看着他。
“你究竟知道了多少?”
“我能知道什么呢,”见她不过来,自己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们都瞒着我,把我当傻子一样,看我跟个无头苍蝇似的。”
说着还比划了起来。
拿着空杯子在身前晃着,晃来晃去的,模拟着苍蝇乱撞的轨迹。
“是不是很好玩儿。”
他还笑了笑,只是不过眼。
“你说,被如此的对待,我还能知道什么呢?”
越娘莫名其妙,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是不该瞒着他的。
她的身份,本来就不该让凡人知晓。
而两次相遇,他都是昏迷状态。
所以,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不知道自己的存在的。
“李燚。”
她不再学着掠弋的样子伪装自己。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觉得自己瞒了他什么,但现在这种情况,她的身份已然不是秘密了。
“所以,今日这些都是你一手策划的了?”
李燚显然不赞同,“怎么能说是策划呢,我这叫做,顺水推舟。”
推什么舟,一目了然。
“何时发现的?”
她记得,在宫门口见面时,他还正常着呢。
李燚歪了歪头,应该是在想她的问题。
“也就几日吧。”
他扯着嘴角,笑得难看,“是不是很蠢,竟然才知道。”
他怎么会蠢呢,明明是她更像个笑话。
她努力想了想,自己做的哪件事让人怀疑了。
想来想去,也就一个。
她只去了一个不该去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
“是我去越华殿那日吗?”
“对。”
李燚本来也是要说出来的,“我可从来没叫你去过那里。”
“仔细想想,你好像从十年前开始就变了。”
突然的冒失,突然的未卜先知,突然的别离……
“那时,我还没想到你的头上。”
他还拿她当曾经那个做了十年的兄弟。
却不想,兜兜转转找了那么久的人,原来就在自己的身边。
“荣恩刺向我的第一刀,你明明离得很远。”
他皱着眉头,回忆那时的细节。
“若不是提前有所预料,怎么就这么及时替我挡过。”
“还有今晚,你也一定知晓荣恩的计划。”
说的累了,晃了晃自己的杯子,没酒了。
又看向另一杯。
本来是要给她喝的。
“你不喝吧。”
象征性地问了句,话落就拿了起来。
喝一口,润润嗓子。
继续说。
“这次,为什么就不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