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国看着女儿在迎着灯光在喜滋滋地看戒指,实在忍不住问道:「刘怡然,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多少钱?」
「我一个朋友送的,只是一个戒面,我在县里首饰店花钱给镶上了,爸,你看好不好看。」刘怡然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老爸生气了。
「是不是红宝石的?」刘志国继续追问。
「金店的人也不认识,我哪知道?」刘怡然见刘志国严肃起来,心里惴惴然,摘下戒指,放到首饰盒里。
刘志国瞥了一眼刘怡然,拿起电话,找县珠宝公司总经理华之美。
三十分钟后,华之美带着一名鉴定师点头哈腰地登门了。
「小拌嘴儿,出来!」刘志国对着女儿的房间大喊。
「来啦!」刘怡然一听老爸喊自己小名,知道他气消了,急忙跑了出来。
「戒指呢?拿出来。」刘志国微笑着说。
「你们谁啊?」刘怡然看着点头哈腰的华之美问道。
「在下是县华美珠宝公司的,这是我名片。」华之美看向刘志国,见他向自己点头,于是毕恭毕敬地给刘怡然献上自己名片。
「一枚戒指,至于嘛!」刘怡然嘟囔一声,回房取来戒指,递给华之美。
华之美迎着灯光看了一眼,转手递给鉴定师,然后半个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捧着茶杯暖手。
「小华,你们珠宝公司效益咋样啊?」刘志国背靠着沙发,跷起二郎腿,和蔼地问。
「这两年有钱人多了,生意还成,金银首饰销路好,珠宝可能还要等几年。」
「我看最近又新开了几家,都是连锁品牌,你们压力大不大?」
「那几家都是高档的,冲击不大。」华之美实话实说。
「你们要有危机意识,不要等到没饭吃,才要改革。」
「明白,领导高瞻远瞩,股份制改革是必需的,我们现在已经有方案了,准备以苗族银饰为切入点进军省城市场。」
在二人不紧不慢地聊天这会儿,珠宝鉴定师已经掏出一张鉴定单,犹豫不决地看向刘志国。
「你实话实说,这个戒面价值多少?」刘志国看向鉴定师,眼中射出一道精光。
「这是顶级鸽血红,重量15.8克拉,也就是三克多,价格不好定。在苏富比1996年的拍卖会,一颗16克拉红宝石以每克拉美元成交。」
鉴定师说着,一个劲儿地用手帕擦汗。
「啊?!多少?」刘怡然急了。
「这……这要拍卖出去才可以啊!」鉴定师一个劲儿地眨巴眼睛,惶恐地看向华之美。
华之美惊得站起身来,突然意识到自己失态,于是又坐回沙发,脸色瞬间变得通红,从皮包里掏出计算器,噼里啪啦按了起来。
「22.73万美元,乘以15.8克拉,再乘以汇率8.2,天……我是不是算错了。」华之美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重新开始计算。
两遍之后,华之美呆住了。
四舍五入后,计算器上显示2945万元人民币。
「咋会?」站在华之美身后的刘怡然目瞪口呆,半晌之后叫道:「他说还有很多的,天哪!」
「他是谁?」刘志国厉声问道。
……
第二天上午,墨一杰去了村里的供销社。
这是村里主街上唯一的四间砖瓦房,里面的货架上摆放得满满当当的,但种类很单一,同样的商品都摆在货架子上充门面。
几名没牙的老人靠在大玻璃窗前的长凳上晒太阳,两名店员在用抹布擦拭着柜台和瓶瓶罐罐。
墨一杰穿的是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看到很多商品都没有价格标签,就打听了几样,发现价格比外面商店高出很多,想了想,路途遥远,或肩挑或背过来,人工不便宜,也能理解。
就在这时,林中秀来了,一进门就对墨一杰嚷嚷:「俺猜你肯定在这。」
两名店员顺着林中秀的目光看向墨一杰,脸上挤出笑容。
墨一杰背靠着柜台,转过身去,笑着说:「村子就那么大,找俺一个外乡人,自然是容易。」
坐在长凳上的老人们把目光转到二人身上,拄着木棍,咧着没牙的嘴开始笑,射进来到阳光下,可以看到林中秀的身旁腾起一粒尘埃。
「林队长,供销社现在还收物资吗?」
「收,不过冬季运不出去,还得保管,所以五月份收,不要发霉的,很挑。」
「发霉的谁会要!」一名年纪较大的店员笑嘻嘻地走过来,递给林中秀一支香烟,瞥一眼墨一杰。
「这是供销社的邓主任,老人。这是镇政府的墨主任,蹲点的,昨晚刚到。」林中华热心地为二人介绍。
墨一杰拿出小笔记本和钢笔,开始问一些问题:
「都收哪些山货?各类山货都多少钱?什么季节产什么?……」
邓主任今年三十六岁,老婆居然是李牧禾,家里两个娃,一男一女,都在村小学。
「听我老婆说,镇上来了一个有钱的干部!」邓主任直言快语,把墨一杰逗笑了。
………
柳福云接到县委政法委书记秘书齐隽电话,劈头就找墨一杰。
今天一下午,柳福云的右眼皮就开始跳,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正坐在竹沙发上看新闻联播。听到电话铃声响起,一看号码是县里打来的,心里一惊,在脑子里开始快速地盘算起来。一秒钟后,在第四次铃声响起时,柳福云拿起电话。
「您好,我是柳福云,您是哪位?」
「老柳啊,我是县政法委的齐隽啊!刘书记找墨一杰,打不通他手机。」
「哦,齐秘书啊,墨一杰下乡去了,有什么工作您指示。」柳福云一听是找墨一杰的,瞬间胆战心惊,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问。
「下乡?去了哪里?什么时间回来?」
「这……领导有什么指示?」柳福云不明白是福是祸,想探听一下虚实。
「哪个,你明早派人找他回来,然后尽快带他来县里。」齐隽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柳福云站起身来,开始抓耳挠腮,找墨一杰干吗?又为何要让自己带他过去!难道是孙文峰发飙了?他又以什么理由发飙呢?大学生下乡蹲点是政策鼓励的呀,二十四个村都派了人,这也不算是很过分的!
想了半天,柳福云感觉头大如鼓,太阳穴附近血管直跳,急忙找一片“降压平”吃了。
又思量了一会儿,打给在镇政府值班的通讯员,让他喊秦美虞和侯文斌过来。
半小时后,二人先后进屋,柳福云开始打着官腔问墨一杰的情况。
「前天出发的,他当天就应该到了。」侯文斌眨巴着眼睛,不明白柳福云咋突然问起这事儿。
秦美虞是最先到的。
柳福云老婆一见她就没给好脸色,被柳福云骂了几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去打麻将。
在侯文斌来之前,柳福云已经问过墨一杰的情况。秦美虞实话实说,将墨一杰不肯孝敬柳福云的事儿说了。
「侯主任,你说墨一杰会不会找孙文峰告状啊?」秦美虞替柳福云问出他最想问的问题,这让柳福云欣慰地点点头。
「应该不会吧!看他那样子不是很生气,还向我问了庆远村的情况,如果不想去,问那些干吗?还不如问问其他人都分到哪里去了呢!」
侯文斌不愧是在政府工作多年的老资格,分析得很到位。闻听此言,柳福云稍稍放下心来,又开口问:「墨一杰和刘志国的关系怎样?你们平时听说过没有?」
「这……这……没听说过哦,他平时很少用办公室电话!」秦美虞抢着回答。
「哎~我想起来了,就一次,是县里打来的,问他农转非的事儿,是个女的。」
「女的?咦~刘志国的女儿在组织部啊!」柳福云开口说道。
「我听说那个刘什么的离婚了,会不会和墨一杰……也许是怀孕了吧?!」秦美虞脑洞大开。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墨一杰才去过几次。」侯文斌对秦美虞的男女关系推理很不满,心想:「也就你傻傻地不用安全套,你以为刘书记女儿会像你腰带那么松吗?」
柳福云踱着步,走了几个来回儿,点头说道:「那就是她了,墨一杰还是很帅的,又是重点大学的高材生,最重要的是他没啥背景,那个孙文峰也斗不过刘书记。」
「可是……可是墨一杰已经结婚的啦!」秦美虞明显是不赞成柳福云的判断。
「对于那么大的一个书记,一张结婚证算个屁?你明早去民政所查一下,看看合不合程序,如果有问题,就通知他老婆,说无效。」柳福云咬咬牙,果断地下了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