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七郎第一天去府学,周小石既紧张又欢喜,逢人便说:“我外甥去府学读书了,不知习不习惯。”
“唉,我外甥才八岁就要去府学,真叫人担心!”
于是,整条杂货街的人都知道赵氏商行的小东家上府学了……再看看自家趁大人不留意就偷猪油渣吃的小儿,恨不得踹上一脚。
周小石不经意地炫耀了一天,等到夕阳西下,还不见七郎回来。
一开始赞叹“府学就是不一样,课业繁重”,等到饭菜都凉了,终于坐不住,把店铺关了出门去寻。
他刚走到街口,就看到老牛拉车慢悠悠的来了。
赶车的傅大郎笑呵呵地说:“小郎就是心急,这不回来了?”
七郎掀开车帘,等牛车停好,跳下牛车,冲着周小石喊道:“舅舅,我回来了!舅舅,换车!不能再坐这个车了!”
周小石纳闷,不知道这个车有什么毛病……
七郎控诉:“天字斋本来是最早散学的,结果玄字斋的外宿生都走光了,我还孤零零的在府学大门等着。他不是牛车,是乌龟车!“
眼看着太阳越落越低,整个城变成一个巨兽,险些把他吓哭了。
“真那么慢?”周小石愣了愣,“难怪便宜一半呢!果然是便宜没好货。”
当下让傅大郎离开,明日不用再来。
傅大郎嘀嘀咕咕地走了。
周小石帮七郎背过书袋、提着笔墨篮,牵着七郎的小肥手往回走,尴尬地说:“明天舅舅送你去,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然后再去车马行寻一个靠谱的,贵就贵一点吧!”
两人回到了杂货行后院,周小石点起油灯,桌上的小葱拌豆腐、炒青菜和鸡蛋羹都凉了,甥舅俩也懒得生火加热了,坐在一起边吃边说话。
“同窗们好不好相处?天字斋的课业难不难?”周小石连连问。
七郎大口地扒着饭,腮帮子像小仓鼠一样鼓鼓的,咽下一口饭,才骄傲地说:“同窗挺好的,斋长还陪我在食堂吃饭了。课业也不难,教《论语》的张先生看重我,一节课提问好几次。还有骑射课,等我大一点就可以学了。”
周小石欣慰又骄傲地看着七郎,连连说好。
七郎又介绍了同窗们的来历,重点却是大胖子郭彤。
“他爹是互市监,管着剑南道和南诏、吐蕃的贸易呢,将来可能有合作的机会!”
周小石怔了怔,七郎真是在商言商,可七郎不是做宰相吗?
七郎笑道:“有钱才能好好读书嘛!大户人家都有很多产业,武士彟你知道吗?”
又要拿武则天的父亲来举例子了。
周小石不知道,但他喜欢看七郎神采飞扬、侃侃而谈的样子。
七郎兴致勃勃地说:”我还想自己种甘蔗熬红糖呢,不会比天竺糖差。“
”益州能种甘蔗?“周小石问。
他动心了,种甘蔗做红糖,再炼白糖,这才是暴利产业,比种棉花还靠谱。
七郎肯定地说:“岭南西道(广西)绝对是适宜的。有一句话说,你让一个岭西人卯时起来看日出,他会说你个‘锁嗨’,但你要说起来砍甘蔗,他寅时就磨刀了。”
周小石:……听不懂。
七郎自娱自乐,抿唇偷笑。
看他这副样子,周小石彻底放了心,小外甥在府学挺适应的。
但还是提醒:“别人家是当官的,你也别太巴结了。这关系能不能用得上,还不知道呢!”
自家本来就是农家子,太巴结了被人看不起。
七郎笑道:“我知道!有几年时间呢,慢慢就熟悉了。”
第二天,周小石亲自送七郎上学,到散学时,已经换了一辆牛车来接他了。
新的车夫是个健谈的中年汉子,自我介绍是城里车马行的。
“我们车马行打开门做买卖,从不开高价的。前日周掌柜来问了一回,嫌贵找了别人,这不还是得找回我们。”中年汉子陆大叔说道。
七郎问了问价格,得知是二百五十文一个月。
二百五?居然是二百五?
“怎么升了五十文?不是说二百文的?”七郎问。
陆大叔笑道:“我是车行的三东家,我赶的车又快又稳。周掌柜这回说要寻个最好的车把式,可不就贵了点?”
“你们车马行挺挣钱的。”七郎评价。
太史公司马迁曾统计过汉初的“富豪榜”,前四名都是冶铁的,第一名是剑南卓家。
第五名是齐鲁的盐商刁家,靠煮海盐发家。
“盐铁之利”可见一斑。
但也有搞交通运输的,最有名的是经营车马行洛阳师氏,有上百辆车,在各郡国经商运输。
此外,就是搞铸币的。
古往今来最赚钱的行业就是垄断自然资源能源业、金融业和交通物流行业。
陆大叔谦虚地说:“挣点辛苦钱,可比不上小郎家的辣椒!贵得跟金子似的!”
好吧……七郎现在也在搞奇货可居。
七郎到府学上学没几天,二嫂孙氏生了一个男娃娃。
这大名赵智的娃娃一出生,更稳固了七郎天明村第一神算的地位,直逼益州第一神算的地位了~~
益州太守也换人了,萧凌启程离开益州,不知多少竹熊伤心得吃不下竹子。
七郎和府学师生去送行时,萧凌的夫人崔氏特意把七郎叫上前,笑问:“你看我这胎是男是女?”
七郎肯定地说:“喜得贵子!”
就算是女孩,士族的女郎是“女公子”,说喜得贵子也行吧……
崔氏很高兴:“那就太好了!我就希望生个孩儿,长得像萧郎。”
府学的先生和同窗们听到萧夫人和七郎的对话,终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原来萧郎赏识赵全,是因为他会算命!